凤轻语借着这股东风,私下里犹如偷了腥的猫,大肆招揽人才。
但说凤轻语会恶心人,丸子比她更擅长恶心人。不仅抢在四公主府开设书局前,以女皇的名义直接开设天下书局,更完全复制了她那番慷慨陈词,用以笼络人心。并且下令命下属官员敲锣打鼓的替天下书局宣传,顺便借此事之便,堂而皇之地邀请顾斐入宫。
且不说凤轻语在得知丸子借此机会召见顾斐让她大惊失色,就说丸子一身龙袍立在顾斐跟前。顾斐看着仿佛被五爪金龙环绕的美艳女子,心口剧烈跳动了起来。
在见到丸子以前,顾斐坚定地认为自己最欣赏那等纯而良善富有诗华的女子。与他志趣相投,能与他心意相通,比如四公主凤轻语,但在几次独自作画,不自觉便画出眼前女子的模样之后,他忽然就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了。
玄色比朱红更适合眼前女子,仿佛天底下的尊贵都属于她,顾斐不自觉的心向往之。
丸子立于高台之上,金冠压乌发,眉心一点朱砂,红唇似火。她淡漠的眼神与过于浅淡的瞳色让她整个人更加高不可攀。
人对强者的爱慕是本能,刻在骨子里的,无论男女。就像此时的顾斐,控制不住目光不往女皇身上去。他尽力绷住不失态,行过大礼后,静默地趴伏在地。
“起身吧。”丸子奇特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更加的无孔不入。
顾斐脊梁骨都在发麻,垂着眼帘克制地站起身。
丸子此时已转身回到主座坐下,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欣赏顾斐的美貌。龙袍的后摆铺在地面上,玄底的锦衣上五爪金龙狰狞,君临天下。
她的视线从来都强势而直接,这是顾斐从第一次见到丸子起便深刻感受到。此时身侧无人,只有两人独处时,这股觊觎的目光便显得更加浓烈。顾斐胸腔的心跳响如擂鼓,说不清是反感还是兴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全都鼓噪了起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藏在乌发中的耳尖如火烧。
不可否认,即便再风光霁月,顾斐也只是一个精壮的男子。女皇的这股占有目光在激起顾斐的略微不适以外,更多的是强势且毫不避讳地挑动了他身体的。耳边是女皇清晰冷淡的吩咐,顾斐这一刻为自己满脑子龌龊念头羞愧不已。
“你可听清楚了”丸子红唇一启一合,问道。
顾斐深吸一口气,压下蠢蠢欲动的某念头,他恭敬地回道“回陛下,小生明白了。”
丸子挑了下眉,凉凉的目光扫向顾斐的下身。那平整的衣裳并未有任何不妥,但顾斐却做贼心虚地下意识以手遮去。
丸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却没有拆穿他“若是办得好,朕必有重赏。”
顾斐尴尬地将手收回了原位,立即叩谢女皇。
叩谢完,见丸子没别的吩咐。他于是起身告退。却在他刚起身,丸子忽然又出言唤了他的名字“顾斐,你今年多大”
顾斐一愣,抬起头,不期然对上丸子那双幽沉的凤眸,刚刚才平息一点的心跳又跟疯了似的疯狂跳动起来。他疑心女皇问他年纪的意思,小心翼翼道“小生,今年十七。”
丸子的嘴角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勾了起来,这意思,不言而喻。
顾斐心仿佛一瞬间被什么捏住了,挣脱不得,又不敢挣脱。他的呼吸放轻了,仿佛怕呼吸太沉扰乱了听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丸子。果然,那张红唇在他的注视下又启开,淡淡问他道“不知你家中,可曾为你定好亲事”
顾斐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瞬,嗓音绷着没露出异样“禀陛下,不曾。”
丸子嘴角的笑意骤然放大,她忽地换了只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他“甚好。”
吐出这两个字后,丸子便没再开口说什么了。只摆了摆手,似乎心情十分愉悦,又似乎这份愉悦只是他的错觉一般让暧昧的气氛戛然而止“回吧。”
顾斐嘴角有一瞬的僵硬,他微微抬起头瞥了眼丸子。没窥见什么特殊意义,复又垂下头,恭敬地告退了。
将天下书局的筹办交给顾斐以后,宣扬女皇恩义的任务也交代在他手中。顾斐得了父亲的属意,十分尽心。这般,顾斐进宫的机会就更多了。
当然,不排除丸子故意时常召见他。
顾斐不是蠢人,女皇如此举动,他当然能觉出其中意味。但事实便是,顾斐自己心底对丸子的这种时不时的召见并不算多排斥,甚至隐约乐在其中。
每回进宫,其实与女皇说不上两句话。
只除了汇报书局的筹办进度,更多的是顾斐安静地候在一旁,看着丸子头也不抬地伏案处理政务。偶尔来得早了,丸子忙碌之余吩咐他找个资料。或者随口问顾斐一两个问题。顾斐自幼博览群书,又得顾家倾力栽培,才学并非假的。大部分答得上来,小部分回答不出,出宫回府后,整宿整宿地翻找资料古籍,以便下回能顺畅的解答。
两人的这般往来,凤轻语受不了了。她顾不上自己诗词才在顾斐面前露了馅,顾斐并不愿见她,亲自去天下书局堵人。
顾斐如今对凤轻语的感官很复杂。
他与凤轻语相识于三年前。彼时诗会上,被凤轻语一首爱莲说给惊艳得晃了眼。追上前去与她相交。凤轻语能言善道,一字一句仿佛都有着超脱年岁的见解,让诗会上的一应才子,当然也包括顾斐,都对她仰慕不已。
相交的三年,凤轻语纯洁善良,才华横溢,每每随口一作的诗词都仿佛能成为千古绝响。古来都以诗度人,凤轻语诗句中所体现的潇洒豪迈,心怀天下,品行高洁,顾斐越发觉得这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女子。
但,一朝梦碎,顾斐觉得自己就是个一叶障目的傻子。
“顾斐,你打算永远不见我”凤轻语十分伤心,她觉得受到了欺骗。虽然作诗确实是她抄袭了,但三年来他们的感情是假的吗为了那几句破诗,他能绝情到这种地步
顾斐受不了四周探视的目光,脸一肃,压低了声音道“罢了,进屋去谈。”
凤轻语想大声骂他,但一对上顾斐的脸,任何污言秽语都说不出口。虽说她追求者甚多,青年才俊比比皆是,但凤轻语心中最爱的还是顾斐。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顾斐。她怕顾斐冷脸,只好安静地随顾斐去了二楼的厢房。
两人一坐下,凤轻语便立即为自己辩解了“我知你素来喜爱有才华的女子,不喜那些不通道理的无知妇孺。我是否有才华,这一点,相信你很清楚。那些诗词确实并非我亲自所作,但古往今来,才华并非只在诗词也在谈吐见识,这你认可么”
顾斐眉头皱起来,不赞同她的话“我并非为你是否有才华生气。”
“那你为何因为我骗了你”凤轻语立即道。
顾斐没出声,但显然是默认了这个解释。
凤轻语心口一哽。关于这一点,她确实无从辩解。
但是,爱情不都是从误会开始么美丽的爱情都是因为误会而更加的动人不是吗她不过小小地抄了几首诗,这种跟大学考试作弊比能有多大区别学术界连科研论文都可以抄袭和篡改,她不过背诵了几首诗。
凤轻语不认为自己罪已至死,她觉得顾斐对她未免太苛刻“顾斐,对我公平一些。你知京城贵女中每次诗会,有多少人的诗作是叫旁人捉刀的有多少人其实连打油诗都不会作。我不过是跟她们一样请人捉刀罢了。”
顾斐怒了“这并非捉刀的问题,而是你品行令人怀疑”
凤轻语觉得这个帽子太大。自从被冠以贤明的名头,她十分爱惜羽毛“我如何就品行令人怀疑我不过是抄了几首诗这如何就令你质疑我的品行了”
“凤轻语”顾斐没想到她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你剽窃旁人诗作假装自己所作,被拆穿了拒不承认。这点就如同你所说,与京中贵女一样。既然你都承认你不过与她们一样,又凭什么苛求我对你另眼相待”
“我怎么就沦落成跟她们一样”凤轻语想说她们配吗但当着顾斐的面,她并未说出这等话,她只是狡辩道,“顾斐,我的才华你要以偏概全全盘否定”
顾斐忽然心累,觉得此时跟凤轻语争执,等同于鸡同鸭讲。
他在生气凤轻语没才华装剽窃他人作品沽名钓誉,凤轻语却在只觉得他对她太苛刻。一时间说不通,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丸子在得知此事后,当着顾斐竟然轻笑出声。
淡淡的笑声在顾斐的耳中炸开,瞬间清光了他心头的郁闷。丸子的嗓音飘散在大殿之中,仿佛能嗅到嗓音里头裹挟的幽香“幼年时,母皇曾十分喜爱她。不过忽然某日就放弃了她,你猜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