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扣儿醒来之后,他发现那个男人已经不在林公馆了。
这回他倒是穿好了长褂,也顾不上是谁的了。就这么怀里抱着戏服下了楼,还蹭了一餐粥。
紧跟着就有士兵过来,开着车把他送回了钱家班。
小轿车停在钱家班门口,班主立刻就迎了上来:“我来,我来开门。”
等门一开,人下了车。
班主恨不得扶着他走路。
小扣儿:?
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围了上来,问:“昨天那个人带你去哪里了?”
“是不是燕金酒店?”
“还是八号大酒店?”
这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海城最有昂贵奢华的酒店了。
“都不是。”
“啊?”旁边的青年露出了失望之色:“那最不济也得是蝴蝶酒店吧?”
“不是啊。”小扣儿觉得挺奇怪的,他们关心这个做什么?他道:“是林公馆。”
周围的人听到这个名字,骤然一顿,面色都凝固住了。
门前的这副怪异景象,一时间还引得路人都驻足多看了两眼。
“林公馆?那个……林公馆?”
“嗯。”
“那不是林大帅的地盘儿吗?……怪了,没听说林大帅家里有这个年纪的子侄啊。”
小扣儿心说我也不知道啊。
大家都想不明白,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对男人的身份感到更深的畏惧。
看向小扣儿的目光,也骤然有了更大的变化。
昨天男人把人带走了,一夜未归,早晨换了件衣裳回来了。
那还用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扣儿模样是出挑,但在海城也不算一等一的好,这回可真是走大运了!那个男人是他们死也得罪不起的。
这头等进了门,小扣儿问:“今天岑府上有来人吗?”
大家听完,不由对小扣儿肃然起敬。
看不出来啊。
年纪是小,这还敢脚踏两条船了!
如今有了“四爷”,班主哪里还管什么岑府大少爷,当下摆了摆手,说:“没呢。”
“哦。”小扣儿抱着戏服走了。
其他人连忙追了上去,毫不掩饰自己的殷切:“小扣儿,我帮你洗衣裳吧。”
“桌上给你留了花生。”
岑青元早就失望地回到了岑府。
岑老爷早晨起身,见仍旧没有岑尧的身影,不由发了火:“这忤逆子!……发了电报说要回来,又至今不见人!”
岑青元眸光也有些黯淡。
难道是为了躲着他吗?
岑家这一等就是好几天。
最后还是岑青元派出去的人,打探回来了消息,说:“昨儿好像有人在钱家班附近见着了四爷。”
“钱家班?”岑青元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冷落钱家班那小戏子好几日了。
岑青元皱了下眉,很快就将人又抛到了脑后。
相比之下,这人太无足轻重了。
反正那小戏子也是随叫随到的,又好哄得很。何况……
何况岑青元心中一直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岑青元是姨娘生的,早年大太太还在世的时候,他过得自然远不如正房的亲儿子岑尧。
他头一回从偏院出来,见到岑尧,就觉得这人贵气得厉害,完全过着一种令他向往的生活。
然后岑青元就上了心。
岑青元自认心中苦恋岑尧。
这会儿岑尧回来了,再想到那个小戏子,他多少还觉得有点心虚,仿佛自己对不起了岑尧似的。
岑青元一面又需要那小戏子来解决心中的苦闷,一面又想要对那小戏子再刻薄点,这样就不算是对他好了。
岑青元也就不觉得对不起自己心底那段苦恋了。
于是岑青元想了想,叫来丫鬟吩咐说:“这个月都不用再去钱家班传话了。”
丫鬟愣了下,然后点了头。
大少爷总算不玩儿男人了,她们这些丫鬟也才有机会了。
丫鬟走后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说:“佟小姐来了。”
岑青元闻言,面色难看了一瞬。
……
这几日,岑尧都会往钱家班去看戏,戏班子里的客人渐渐也摸清楚了,知道那个小扣儿是得罪不得的。
他们谁也不想被砸得满头包,当场丢大脸,更怕被枪指头,于是一时间个个都乖觉了。
岑尧跨进门,身后依旧跟着几个兵。
他们手里拎着食盒。
“您又来给小扣儿送粥?”班主迎上去问。
“嗯。”
几个士兵连忙将食盒拆开了,取出了里面的食物。
然后小扣儿就被推出来吃饭了。
小扣儿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但男人还是总来送粥给他。他这几日都没正经唱戏,光是喝粥都好像胖了一圈儿了。
小扣儿咂咂嘴,但还是有点抵御不住食物的诱.惑,拿起了勺子。
岑尧今天却没落座。
班主见状,忙问:“您今个儿不留这里听会儿戏再走吗?”
“嗯,有事。”岑尧说着,朝小扣儿多看了一眼。
只是少年还埋头苦吃呢,压根没留意到他的目光。
岑尧倒也不同他生气。
岑尧来得快,去得也快。
戏班子里的人把人恭送走后,都忍不住盯着小扣儿面前的食物,啧啧感叹:“这都是粥,有钱人的粥就是不一样,里头又是什么鱼翅又是什么山珍,一碗都得好多钱呢。”
“咱们几年前喝的粥,都还是掺糠的呢。”
小扣儿在他们嘀嘀咕咕议论的声音中,吃完了粥,剩下吃不完的,其他人就来分了。
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能蹭口昂贵的吃的,那都是好的了!
小扣儿用帕子擦了擦脸,就要往外走。
班主忙叫住他:“你去哪儿啊?”
“我要去岑府。”
他好几天没有岑青元的消息了。
那他就主动去岑府好了。
反正岑府下人都是认得他的。
小扣儿摸了摸兜里的钱,去隔壁买了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