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做什么用的?”一个小秃头指着车前头,问着身旁的大个子。
“这个?这个我知道!这个叫……叫什么来着?”
“切,小虎子又吹牛皮了!”周围的小孩儿都在唏嘘这,揶揄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走来的顾大老板。
“哟,这干什么呢这么热闹?过早年呢?怎么的,需不需要我给您们派个红包压压惊啊?”顾纤语将手藏在披风下边儿,懒懒散散的看着这一群瘦瘦小小的孩子们。
他们一回身看到他,一个个都吓的哆嗦了起来,就像一群可怜的鸵鸟,想躲,又没地方躲,四面空旷,却找不到一片沙。
顾纤语走到车前,亲自检查了一遍那霍大将军的车有没有被“毁了容”。
转了一圈儿后再次转回身,小孩儿们的头压的更低了。又不敢跑,就帕这一跑换来更严重的处罚。
顾纤语走进戏楼中,台上虞姬的剑还在那儿摆着。虽不是什么真家伙,但分量摆在那里,也足以让即将挨揍的人为之一颤了。
“一个个儿的轮流来吧。玉白,你看着其他练功的人,过几天便分行了,你指点着些。”说着,将手中的剑扔给一旁立着的楚恪逾,道,“恪逾啊,打人的活计可交给你了,我去吊吊嗓,省的一会儿唱的时候没劲儿。”
“诶。”两人接过手中的活,该指点的指点,该揍人的揍人,戏园子里喊声,哭声,以及悲戚的曲子连成了一片,没有锣鼓升天,也已经足够惊人。
霍湫席一个将军就这么守在城门口,跟其他小兵一样盘问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一晚上没有好好休息,此刻面色发白不说,经过了冷冽寒风一刮,红血丝布满了双眼。
有小士兵看不下去了,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将军,您要不先去休整会儿得了,您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站岗啊。”
霍湫席努力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朝着那小官兵笑了笑,“这一个早上都撑过来了,快有人来换班了,若是现在去休息,那岂不是很没面子?行了别管我了,你去干好自己的差事吧。”
那小官兵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鱼肚白的时刻早已过去了,现在日都快要上三竿了,等正午一到,便有人来换班,还不如再撑一会儿,到城内一并休息了。
“那您撑着点儿我估摸着人快来了,您可别半路栽倒了。”小官兵扶了他一把,说道。
霍湫席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昨天晚上喝了酒,还和南京城的名旦顾纤语掐了一顿,自己顶着他的“好脸色”将车子借了出去,一路冒着瑟瑟寒风走过来,真是,太凄凉了。
不过他现在这个状态,确实不太适合驾车,一会儿拦个黄包车恐怕会更舒坦些。
霍湫席受了自身背景的影响,不太习惯于声色场所,但每一次值班,他都会感叹一声,人生苦短,但太难熬了。
但这一个早上尽看着这城门外的歪瓜裂枣了,若是此时有美人儿作陪,估计他的状态就会好点儿了。
比如他现在正在观察的这个,一口大黄牙露在外头,门牙上还缺了个,像极了一头缺牙的驴。
还好乞丐模样的不由他来搜查,不然,他恐怕直接就能厥过去来个“狗吃屎”。
“换班了,换班了!其他兄弟们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纷乱的脚步声和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猛然响起这么一句,霍湫席觉得要真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真的太累了,脚上遍布的泥印子还没洗掉,为此,黄包车的主人还特意给他垫了张报纸。
霍湫席也没说什么。人家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就来当车夫,这车恐怕也不是自己的。
都是在战乱下生活的,虽然人还没打到南京来,但生活已经不太容易了。
一旁的报童唱着,喝着,始终卖不出一份报纸。
小贩们也是尽力拉着客,渴望有人的目光停留在他们的店铺上,让他们能够多赚点钱,好给自个儿媳妇儿吃顿好的。
乞丐,醉汉,平日小巷的犄角旮旯里常常出现的“蛀虫”们,被吹着哨子的城管给赶走。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南京城的歌舞升平中,他们,或者说我们,都努力的在装作一副平和样子。
也罢,谁又愿面对自己个儿残破不堪的命运?所以我们沉浸在浓烟之中,骤然“清醒”,却飘飘欲仙,死于幻境。
霍湫席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喜欢看看南京城里的景色,看看哪栋房子又被推去了,哪里又多了群小乞丐。
哪里的砖瓦掉啦,砸到人身上,好疼。
路灯又被人砸了,上面的灯泡不知被谁当了去,就为了换去一餐饭,或者一顿酒。
尽情的低迷下去吧,在烟酒之中做着美梦吧。
霍湫席睡眠很深,属于一合眼就醒不来的那一挂。以至于林贺台拿着资料和公文包从行政楼走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车夫叫着怎么叫也叫不醒的霍湫席。
林贺台想起他今天天不亮就去站了岗,此时定是体力不支了,走过去拍了拍那小车夫的肩膀,轻声道,“他需要付你多少钱?”
小车夫回答道:“二分钱。”
林贺台从钱袋子里掏出几枚硬币一同给了小车夫,“剩下的拿去买点好吃的吧,别傻乎乎的全给车主。”
“得嘞!谢谢爷!”小车夫拿了钱,本想将霍湫席搬到行政楼上,但林贺台冲他摆摆手,打横抱起了霍湫席,留下一嘴哈喇子的小车夫,朝楼上走去。
霍湫席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件大衣,看尺寸和版型,怎么看怎么不像自己的。
他抬眼一看,林家公子林贺台正坐在自己对面,批着满桌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