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湫席赶去梨园的时候,清晰的陶瓷破碎的声音炸在行天舟每个人的耳边。
茶水飞溅,洒在赵羽戚的脸上,鬓角的茶叶就这么贴着他,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顾纤语冷笑着看他身旁的解雏裳,用丝帕细细的擦着自己的手指,“解雏裳,当年你自己离开的时候就带走了人,怎么?现在解老板又要故技重施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正式的盯着解雏裳的眼睛,那双眸仿佛刀子一般,一片片的剜着他的肉,很疼,但依然可以让他心跳加速。
他的师哥,这么美丽的人,终于舍得赏给他一个眼神了。这个高傲的有些不切实的戏子几乎有些卑微的想着。
“师哥……”解雏裳这么叫着,想走上前碰碰他。
顾纤语的唇角又咧开了些,讽刺着这个人的自作多情,“怎么?解老板这是要跟我叙叙旧情?还真是可笑。”
对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冷酷的人,那双足以魅惑众生的桃花眼中去了笑意,竟然可以这么寒冷,刺的他背脊发疼。
解雏裳在这个时刻跪了下来,悲哀的眼睛中带着狠厉,想把这个人千刀万剐,“怎么?我们十几年的同门情谊在您面前就这么不值得一提么?”
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带动了空中的寒霜,薄雾笼罩在顾纤语的身前,令人看不透他的眼眸,“您这是说什么呢?从你走那年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同门情谊了。您何苦又上门来恶心人呢?”
“还带着这么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黎玉白和楚恪逾对于解雏裳眼中的爱恋看的很清,他们本来有些疼惜这个痴情的师弟,直到他抛弃了顾纤语的信任。
这时候一向温和的黎玉白冷淡的打断了解雏裳,她那双与顾老板有几分相似的眼略带讽刺的看着他身旁的人,多么的卑微啊,始终不敢抬起头看班主一眼。
“有些人,以为自己成了角儿了,就万事大吉了,可没天赋又不努力,就想着走些,歪门邪道。”说道后头,她几乎有些哽咽,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人。
如果不是想帮他,谁会带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上台?他们的班主啊,遭受了太多不公与嘲讽,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虞姬”,已经随着一个疯子去了。
好不容易被一个小将军带回来几分人气,解诗云就这么去了。可她的“师弟”,顶着最珍视他们的人的姓氏,却尽干些畜牲事。
“不许你这么说!”昔日的小虎子红着眼睛看着一旁单薄的女人,她现在是这么的可恶,就像蛇蝎一般,“我要是没天赋,能成角儿吗?我要是没天赋,能上的廖戏台吗?我要是没天赋,能获得满堂彩吗?我……”
“哼。”顾纤语和楚恪逾一下子冷笑出声,就连一旁的解雏裳都有些绷不住了,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你们,笑什么?”他有些不明所以,眼中爬满了红血丝,显得那张苍白的脸如此的可怖可笑。
“你错了。”顾纤语走到他身前,优雅的拎起他厚重的衣领,“小虎子,你如今只上过三次戏台,第一次的喝彩是给我的,第二次是给玉白的,至于第三次……”
他转回身对着一旁的丁秋蕊笑了一下,像个妖精,嚼着人的肉,人的骨,“是给丁秋蕊的。”
顾纤语将他一下子甩到地上,“你,你配吗?”
这个人不配。他不是出来唱戏的,顾纤语用魂儿来唱,他自己就是戏中之人,可赵羽戚,只凭着一条嗓子,就当自己是名角儿了。
“还有,你也不想想,这三次的上台机会,是谁给你的。”顾纤语说完,从他身上踏过去,给他白净的衣衫踏出了几个脚印。
他看着解雏裳,莫名觉得他的脸太白了,应该添个红印子,才更好看。
这么想着,他却没这么做,因为这样像个泼妇,不大好看。顾纤语抬起一条腿直接踹在他的身上,“解雏裳,你又给我的人生里添了些关于‘窑子’的印象,你说我该不该感谢你呢?”
“顾纤语!”他爬过去拽着他的大衣,“师哥,你当真要这么残忍的对我吗?”盛不下的悲伤随着泪滴一起滑落,坠落在顾纤语的衣服上,“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为了你啊,师哥……”
叹了口气,顾纤语拿出帕子将他的眼泪擦了,他握着他的手,“师哥?”
将那只手拽下来,掸了掸自己的衣衫,“别这么看着我,我嫌恶心。”说完,他转过身对黎玉白和楚恪逾道,“让他们带着自己的东西滚出去。”
他们走了,但依然留下了令人作呕的气息。黎玉白想将他扶回屋子里,但却被他避开了,他冲着黎玉白笑了笑,“你说我这几日,怎的这么不顺?”
他没期待任何人的回答,自顾自的走到了门前,惨然一笑,仿佛刚刚那个冷笑着的残忍男人死去了一般,“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