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阶段最短的暑假,同学们带着海量的习题在家几乎只休了两周不到,就要返校参加补习直到正式开学。
补习期间仍然可以走读,但开学后所有人都必须全员住校,在接近军事化的管理下度过高三。
暑期补习的第一天,时薇肿着眼睛、木然地来到自己座位上。
她拿出一本崭新的草稿本,在扉页写上“高二188班时薇”,又瞬间反应过来,划去“二”写上“三”。
一向粗枝大叶的明颖,这次却敏锐地看在眼里,小声问她:“你怎么了?眼睛都快肿成单眼皮了……”
时薇摇头说:“没什么事呀。就是暑假太短,昨晚想到要补课了好惆怅,然后我就失眠了。”
右边的阿喵也叹了口气:“是啊,大好青春哪里都去不了,我们像坐牢一样在这读书。”
而这次,时薇真正的心事却对谁都开不了口。
大约三四天前,她正在家里对着物理卷子苦思冥想,突然听见妈妈进了家门、并用惊人的声音将包摔在沙发上的声音。
她惊恐地丢下笔来到客厅,妈妈仰靠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无力抑制低声而痛苦的啜泣声。
“妈妈你怎么了?没事吧?”
妈妈一把抱住时薇,一边痛哭一边话不成声地说:“薇子,如果妈妈以后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你一定不要恨妈妈……
你爸爸他骗我说是去加班,但我和朱阿姨上街的时候,看见他陪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女人说说笑笑在喝茶呢……
为什么年轻的时候让我伤心,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是不收敛……
我本来以为自己这些年很幸福,我们一家三口很幸福,现在才发现一切都是假象……”
时薇难过和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不得不和母亲共情而心痛,又无法如母亲一般彻底地痛恨父亲。
她觉得自己被夹在中间,感同身受但又无力动弹。
据说母亲当场撕破脸皮,冲到被撞见的两人面前对质和痛骂。
那个女人讪笑着叫了声嫂子后落荒而逃,父亲勉强解释却也不可能得到理解。
不在场的她无法得知,当时的冲突到底有多么激烈,只是当晚起父亲就未回家。
昨天中午,神色憔悴的妈妈在厨房准备午餐,爸爸带着疲惫但如常的神色用钥匙扭开了门,看起来就像他每次出差回来时的情景一样。
看见时薇,他甚至还笑了一下:“薇薇,这两天奶奶扭伤了脚,爷爷没人照顾,爸爸回老家农村帮忙去了。”
时薇内心五味陈杂,但也不敢说什么、问什么。
妈妈平静而冷漠地端上来菜,一家三口看似平常地坐在熟悉的餐桌旁吃饭。
吃着饭,爸爸温和地问时薇学习的状况和暑期补课的安排,妈妈却突然摔了筷子:“时勇,我最看不得你这副伪君子的样子!在外面做了对不起我们母女的事情,回来又假惺惺装什么好人?!换了哪个女人见了这种事,都恨不得马上离婚!!“
时薇不敢发出声音,但眼泪已经一颗颗滚落下来掉进饭碗里。
爸爸脸色铁青,砰地一声拍在饭桌上:”在小孩面前说这些干什么!你想离婚可以,我明天就陪你去!“
时薇的思绪,被走进教室、开始就补习安排侃侃而谈的老李打断。
他说的无非还是那些“珍惜时间、抓紧做题、查漏补缺、不懂就问”的老调重弹。
听着听着,时薇又心神不宁,注意力渐渐飞远:不知道爸妈现在出门没有……
他们是不是已经办完离婚手续……
今后的自己是否会虽然有家、却相当于再也没有家……
想着想着,她趁老李背过去板书,用手机在桌肚里发出一条短信:“爸爸,你们已经离婚了吗?”
爸爸的回复来得很快,却没有解除她的不安:“薇薇,不管爸爸妈妈怎么样,你要知道我们都爱你。”
她迅速用手背掠过脸颊上滑落的眼泪,祈祷没有任何人看到,尽量把注意力拉回到课堂上。
不知是自己错觉,还是被觉察到了什么。
这天的邢夏也异常安静,没有像平时找些可笑的理由捉弄时薇,某个瞬间时薇低头捡橡皮时还隐约觉得他在注视自己。
终于熬到晚自习放学,时薇匆匆赶回家中。
爸爸在厨房洗碗、切水果,妈妈坐在沙发上,机械地摁着遥控器不停换台。
妈妈带着倦容平静地说:“今天我们是去了民政局,谁知道那么巧这阵子他们的办公室搬到另一条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