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恢弘的校训石碑旁，多年的老树，又从数不清的枝条上坠下来无数在风中轻摇的试管刷一样的花。

这时节，不只是高三的同学们心态绷得紧，各科老师就像抢夺资源一样抢夺他们的课后时间，纷纷布置下来海量的作业。

有那么一两回熬夜也写不完的情况下，时薇竟然也做出了用铅笔直接抄完答案册子，等到有空再擦去痕迹自己做题的掩耳盗铃之事。

本来每周六已是例行上课，唯一的休息日周日下午还安排了理综模拟考。

宝贵的每周日上午，大家却舍不得在家休息，半数以上的人还是会一早就来到学校自习，只是氛围会稍微松快随意些。

沉默寡言的李天，有几次经过时薇桌旁时还会顺手分享一点零食水果，也是很神奇。

王婉心态很稳，年级第一的宝座几乎从未被动摇过，只有第二名和她的差距会偶有变化。

明颖也被老李表扬过几次，说她高一高二时虽然表现平凡，到了高三却后劲十足、狂追猛赶。

一诚看起来还是举重若轻，上课时仍会瞌睡偷懒，考试时却十分专注，即使交卷前3分钟也还能不慌不忙地下笔。

过去两年半都不太熬夜的邢夏，近来也逐渐在课间时伏桌小憩，眉宇间还是能看出来一丝不敢对学业掉以轻心的凝重。

听说妮娜在文科班的排名一直稳占前三，每天午休也会提前15分钟起床，去教室温习稍显劣势的科目。

由于理科成绩节节败退、高三开学后不久就转去文科班的阿喵，也真的很久没和时薇碰见，听说现在的环境更适合她，如能保持目前势头她很有进入文科前20名的希望。

而时薇自己，并不觉得时间的流逝和做题的累积给自己带来了多少自信，心态该说是成熟还是麻木呢，她甚至觉得自己只要这样惯性地、木然地努力到无法努力之时，也许就不知不觉成功跨过高考这条大河了吧。

某个周六放学，时薇乘公交车回家时，遇上了初中同学陈晓洁。

曾经的她是叛逆少女，“被骂多少次也要顶风作案”、保持一头染黄的乱发、参加个期末考试都能和监考老师对骂直到被逐出考场，如今却是清汤挂面般的发型、秋冬校服里套着春夏校服的朴素打扮。

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比从前谦逊温和了许多：“薇薇，我现在真的好羡慕你啊。现在普通班里很多人都超后悔荒废了前面的两年半，现在怎么追都看不到希望。你们尖子班的人一定没什么压力吧？”

时薇苦笑，很想解释并不是这样，但想想晓洁此刻面临的挑战确实比自己更加严峻，就也说不出来任何怨言了。

晓洁接着说：“你别看我初中的时候那么任性，现在就连我妈都说我跟变了个人似的。我担心自己复习进度太慢，好几科都让我妈给请了家教帮着定计划、打基础。好歹我也想努把力上个本科，就算去不了啥好学校，至少以后我不会后悔，不会恨自己。”

时薇既惊讶又感动：“恩恩，我们都加油。努力什么时候都不晚！”

时薇所在的省份，采用的是在高考分数和本科分数线都出来后再填报具体院校的制度。

所以，现在大家就会时不时聊起自己心仪的方向。

因为今年是奥运年，北京的院校纷纷成了报考的大热门；

阿龚一直心心念念上海；

王婉在某次被原因不明的腹泻折磨得一天去了8趟厕所后，励志学医治愈人间疾苦；

因无法克制对大熊猫的喜爱，昕哥表示希望投身生物学（难道不是动物医学更合适？）；

一诚想去发达城市里国际交流项目多的学校，读完本科后就赴欧美读研；

明颖比较均衡，各科都不错，没有特别优异的、也没有任何拖后腿的，单纯的她说填报志愿这回事就等考完试再研究吧；

一直给人精明利落印象的曹晓允，似乎打算学金融财经类的专业；

妮娜在历史和法学两个方向中犹豫徘徊；

没有听邢夏说过这方面的想法，但从他目前擅长的科目看，或许会是数学或物理相关的专业……

最迷茫的是时薇自己：我到底喜欢什么，擅长什么，想去哪里过什么样的人生呢？

对她而言，此刻的自己仿佛走在密林之中绵延不绝的石阶上，能感受到自己在缓慢前进和渐渐上升，但前路被雾气所缭绕、阳光在繁叶中若隐若现，前景似乎美妙不可言，却又始终被因未知而恐惧的神秘气息笼罩。

远的事想不出也不敢想，最近钻进她脑子的，常常是一些幼稚而散漫的小念头：高考后要去家门口的影像店狂租宫崎骏电影看个够；如果考得不是太差，就求妈妈支持自己和小姐妹们一起去云南旅行；想学弹吉他，也想学做饭；曾经冲动购买的书满满当当摆满书架，到时终于可以懒洋洋地边瘫边看啦……

这些小却奢侈的幻想，就是时薇面对不时扑面而来的挫败和沮丧时，可以依赖的一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