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见他一脸的震惊和困惑,知道自己要是不跟他说清楚原因,他未必肯留下自己,只能用手中的帕子按了按眼角,语气哀楚的低声说到:“少爷要是让人把我接回家去,我那老子娘,一定会再把我卖给别家,我现在这个年纪,能有什么好去处,莫不如跟在夫人身边,虽然日子苦些,也不必被人随意磋磨,遭那起子的罪!”
贺书渊听她这么一说,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脱籍回家。
也是,在这里,她好歹是贺夫人贴身的大丫鬟,虽说将来,日子可能过得苦些,却不必给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去当通房和妾室,那样的风险太大,如果主母为人跋扈厉害,那是连性命,都有可能丢掉的。
既然现在自己承诺他们可以脱籍离开,那么将来,她们遇到什么合适的人家,如果想嫁了,自己绝没有拦着不让的可能,自然是会给她脱籍,放她去嫁人。
而她在自家境况这么不好的时候,同他们一起共患难,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如果将来自家的境况好转了,自然是少不得她的陪嫁的。
这么看来,这个梅香,脑子倒是挺清楚的,不愧是贺夫人亲自□□出来,能识文断字的丫头。
贺书渊点了点头,十分识情知趣的开口回到:“那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待着,我们家总不会亏待了你就是,等将来你嫁人时,少爷我必然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大嫁!”
“那梅香这里,就谢过少爷了!”梅香闻言,抬头含嗔带怨的看了贺书渊一眼,见他根本就没有看自己,咬了咬唇,复又垂下头,声若蚊鸣的回到。
贺书渊此时,正沉浸在自己发家致富,拯救失足少女的豪情壮志中,哪里有心思去关注她呀!
可是,坐在她身侧的又竹,却撇了撇嘴,突然高声喊到:“少爷,你能不能求了夫人,把我的卖身契还给我,我也仍在这里伺候小姐!”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贺书渊,被她这突然的一喊,吓了一跳,才回过神来,还没等他回答,就听见梅香冷哼了一声,高声回到:“真真是好笑,你一个绝了户的孤儿,就是给你脱了籍,你又能立户了?别当别人都是傻子,要是良民这么好当,又哪里有这么多人,宁可卖身到大户人家里,做奴为婢了?难道都是贱皮子,愿意自己轻贱自己么!”
“我不能自己立户吗?”又竹听了梅香的话,眼神迷茫而又无助的看向贺书渊,她年纪太小,跟着小姐,又没有读过多少书,自然是不太了解本朝的律法。
贺书渊听了梅香的话,也才知道又竹原来也是从人牙子手里买的孤儿,不由得有些怜悯的开口安慰到:“你年纪太小,自然是不能的,等以后你长大,嫁人了,当然就可以了。”
剩下的几个人,除了常保以外,虽然都知道,他是在安慰又竹,不过也都十分配合的,没有说话。
将来等她嫁人了,自然是有门户了,可惜是夫家的门户,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小丫头听了贺书渊的安慰,重重的点了点头,脆生生的开口说到:“那行,那我就在这里伺候小姐,等将来我有要嫁的人了,少爷也别忘了给我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我也要风光大嫁!”
贺书渊见她一个八九岁,跟小萝卜头似的小丫头,竟然这么郑重其事的谈论自己以后的婚事,不由得失笑,嘴里却好似哄小孩似的,笑着说到:“好,等到时候,少爷我,也一定送又竹风光大嫁!”
又竹听他这样说,便如银铃般,咯咯的笑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常保,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也不知道他们几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走不走,嫁不嫁的,此时见又竹笑得欢快,也跟着她一起嘿嘿的傻笑起来。
初一被常保笑得有些莫名其妙,用手肘撞了撞他,一脸疑惑的开口问到:“傻大个,你笑什么?”
“不知道!”常保看着初一,神情十分无辜的摇了摇头。
初一被他这幅蠢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指着他,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对贺书渊喊到:“少…爷,你…你看看他,他…都不知道…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就…就跟着傻笑…”
常保见他指着自己笑,也裂开嘴,又跟着呵呵傻笑起来。
院子里瞬间一片欢声笑语,贺书渊的嘴角微微翘起,那抹隐藏在心底,因为穿越,而隐隐的茫然和落寞,一点点消融在这满院的笑声中。
只有梅香,眼角闪过一丝苦涩,要不是良民家里每多一口人,便要多缴纳一份税赋,多服一份徭役,她又怎么会,被家里的老子娘左一次、右一次的往外卖?能当良民,谁又愿意去给人为奴为婢呢!
“少爷,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回去了!”几人说笑了一会儿后,常保便站起身,瓮声瓮气的对贺书渊说。
“去吧!”贺书渊冲他点了点头,原本还想嘱咐他两句,可是抬头看着他那憨憨的模样,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常保走了,剩下的几人也都各自忙乎去了,毕竟还有那么多箱笼,没有收拾好呢!
很快,院子里便只剩下了贺书渊一个人。
春末夹杂着草木香气的微风,轻轻拂过,吹在人身上,十分的惬意,贺书渊慢慢抬起头,仰望着这四合院上方方正正的天空,突然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天大地大,哪里又不能为家呢!
到了晚上,又是简单的吃了些面条,便歇下了。
虽然东西还没有彻底收拾好,不过总算能够住人,贺夫人和贺书琪住在了主屋,贺书渊自己和初一住到了东厢房,刘麽麽带着两个丫鬟住到了西厢房。
残破的窗纸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的刺耳,让躺在床上的贺书渊久久无法入睡。
这里的条件,比他想象中,还要差上一些,现在是春末,天气还不冷,倒是没什么,可是到了冬季,修补房屋,置办炭盆,还有平时的开销,哪一样不用银子?
他们分得的二十八两现银,真的不够做什么,至于那两间店铺,都在城边偏僻之处,只能勉强维持,别说往上交钱了,不用他们拿银子出来贴补,就算不错的了,靠他们维持生计,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那两个店铺,卖起来也不值几个钱,又是他以后用来赚钱养家的基础,是万万不能卖的。
虽说贺夫人手里,应该还有一些体己钱,可是也不能坐吃山空,自己心里的想法倒是不少,可惜没有本钱,都是白搭。
就冲今天贺夫人对他的态度,想让她拿钱出来,给自己这个从来没做过生意,完全不通庶务的“愤青”做生意,恐怕很难,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和全家的生活,越来越好呢?
贺书渊躺在床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以后的事情,渐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