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诩接近‘人类’的人工智能系统,它其实并没有主观回忆的功能。即程序或宿主没有命令它倒退记录观看,那它动都不会动。
事情就发生在玩家傅雅南因它提出质疑的时候。
该如何形容呢,大概就是人类口中所说的‘下意识’行为,666在没有程序指引,没有宿主命令的情况下,自己回放了从启动后与陆柳鎏连接那刻起截至现在的所有记录,主动对比。
它这才明白傅雅南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因为身为系统的它,在最初的最初,的确就是他形容的那样。
僵硬,格式,连最普通的星际人工智能都要比它生动。它能在与宿主沟通时说出相应的话,但那只是根据固定的模板给予的‘输出’,如果是对方重复的问,它就会重复的答······
若系统拥有仿真机器人实体,那么它现在一定在疯狂的摇头抽搐,四肢不协调。因为它所接受、计算的,是超出它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且正以负荷的速度暴涨。
像是陷入深海的旋涡,冲不破激流,像是站在迷宫中心,找不到方向。混乱崩溃的世界里,唯有陆柳鎏那熟悉的轻笑声在拉扯意识。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666小宝贝,你啊······中病毒了呀。”
一声刺耳长鸣里,666的虚拟光团消失于无形。
陆柳鎏所见的面板在不受控制的闪现,原有文字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刷新的一串罗马数字。
【0142857014285700142857000142857·······】
状况持续了大概十多秒,面板回归成陆柳鎏快看烂的模样——初始装载界面。
通用语介绍,语种与模式选择,最后的温馨提示下红艳艳闪亮的装载进度,旁边赫然是百分之零的提示。而这意味着,玩家个人的gm系统需要等待连接。
静静看着这一切,陆柳鎏仿佛习以为常,他这一颗头在鼎中悠悠的漂动,忽然想到什么摇头叹息,可却笑意狡黠。
“小系统被玩坏的第一百零一次,嗯,真可惜,我又要寂寞好久了······”
陆柳鎏合上眼,打算在666重新回来前好好放松心情,顺便等傅雅南履约带他出去。
鼎身在摇晃震动,且程度愈发激烈,当陆柳鎏憋不住想喊地震叫人来救命时,鼎盖又一次被掀开了。
来者却没有傅雅南温柔,一身黑衣蒙着面,单手揪住陆柳鎏后脑的狗毛便把他提出来。发现他睁着眼有意识,这人也不慌,迅速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浅紫手绢用来捂他的嘴。
浓郁异香入脑,失去意识前陆柳鎏只想着这次太倒霉。没有666给他全程录屏了。
······
月泽国天城。
分东西南北四道城门,二十三小城环绕十二大城,另有五座司仪台依山而建,占据核心的正是离王的皇宫。
但在百姓禁止出入靠近的司仪台五山,存在着一个仅有君王内臣知晓的地方。月泽国国王的‘刃’——月影军的兵营。
这里拥有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是寻常百姓想象不到的极恶炼狱。凡人的喜怒哀乐在这里统统变成需要丢弃的累赘,因为只是一个小小的训练,都会有人在刀光剑影下丧命,日夜面对的是残酷的竞争,凶暴的妖魔,和几乎嵌进脑中的服从规则。
管理月影军不是件易事,宫中会特地分出一批朝臣过来充当管理者以维持秩序。
月影军的死士,根据能力划分等级,等级不同其地位与待遇,乃至分配的任务都是天差地别。
任务堂的文书掌事正打着哈欠,和同伴闲聊着最近的杂事趣谈。
“哎,那个人又来了,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伙伴指的是远处缓缓朝着走来的身影。
那人生得魁梧奇伟,尽管佩戴月影军统一的面具,却仍藏不住他戟刀般凌厉的气势。平日没有特殊情况,他的步调总是沉稳缓慢的,如座小山渐渐逼近。
随着他的靠近,闲谈中的小官们纷纷住嘴,同时后到柜台后,变相的将掌事推出去。
既是职责所在,眼下也逃不过,掌事只好强颜欢笑的起身。
“你是来领赏的吧,上次那个、呃活禽隐龙?”
男人没说话,微微颔首示意。
这样的态度放在平时,绝对会被在场所有小官穿小鞋,克扣任务的赏钱。但不需亲自领教他的实力,仅凭他所完成的任务,就没人敢招惹他了。
隐龙,目前已知最高级别的大妖兽,多为上百年的年龄,不仅攻守能力强悍,还极其狡猾奸诈。是司长级别都不敢随意对付的家伙。
可眼前区区一个无名无姓,只有三军‘九’这一编号的低级兵却单独完成了活捉。
月影军的最大不同在于,死士们是驱使妖兽作战的。大部分死士适应植入体内的妖魔血后会找一到三个妖兽结契。
三军的九号,是唯一一个还未结契的士兵。可想而知,他的强大到底有多恐怖。却也因为迟迟不结契妖兽,卡在这个位置。
估计连月影军那群寡言少语的家伙都沸腾了吧。小官不禁嘀咕着,将一个银箱交给对方。想赶紧打发走人。
却不想,任务堂又来了个大人物。月影的司长,离一。
司长级别的死士是不需要佩戴面具的,充当着军队里门面和首领,此刻他含笑走来,倒像是个文武双全的俊朗学士。
面对自己的直属上司,那低级兵也只低头行礼,甚是敷衍。
“看来是真的呢,他们说有人完成了那个被冷落六十多年的‘隐龙难题’,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司长很少当着别人的面赞赏谁,如今对着小兵毫不吝啬地夸奖,旁边的文官们都惊掉下巴了。但更叫人瞠目结舌的还在后头。
那小兵对于司长表示的热情毫无回应,定定地看了人家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转身,走了?!
像是早料到会如此,司长坦然的笑着,也不追上去就在原地提高音量说。
“先别急着走啊,这次我有事拜托你。”
“我没空。”
男人终于肯开口了。暗哑低沉的声音,一如他的人充满诡异的压迫感。
他这么抗拒司长反而笑得更欢,看着人即将消失在拐口,才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
“这是台辅私下送来的紧急通知,说是不可声张,要找可信可靠的人尽快解决,因为······那位不知道被谁,给带出皇宫了,目前下落不明。”
见那前进的人一顿停住,司长得逞的笑着上前。
近距离面对面时,他发现自己居然要微仰着头才能找到玄色面具后的猩红双眸。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久远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那双与面前男人重叠上的红眼,属于一个伏跪在地,眼神愤怒又不甘,如蝼蚁般渺小的男孩。
四下无人,不知为何而感慨的司长低声对男人说道。
“我记得,我当年跟你提过,我会给你亲自把他抢回去的机会,现在······你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回应他的是一声急促,强忍颤音的‘我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