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雏鸟受伤,巫景曜太阳穴突突的疼。他猛然间想起失去意识前他被什么东西砸了脸,无意喝到滚烫的血。他还以为那是他吐出反流回去的。
巫景曜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紧张。
“他呢?”
虞烨霖起身从桌案上取来一只小盒,里面蜷着的正是被纱布包扎的小灰鸟。
“它······伤得蛮重的,腹部被笼子缺口戳穿,我也不知道该对它用什么药、多少分量,给他外敷阁里常用的伤药。但它气息一天比一天弱,也许只能听天由命了。”
雏鸟本来身子娇小,蓬松茸毛被布一压后整只更是皱缩成珠子般大。纱布下渗出的血早已干涸,它团在棉絮里一动不动,唯有微弱的胸脯起伏证明它还在呼吸。
虞烨霖唏嘘不已。
二哥病情恶化时,院中只有二哥和那只不知怎么形容的嘴欠雕。他尚且听说过犬马驯养多年后通人性,忠贞救主的故事,这雕和二哥相处不过一天,今天才决定要饲养,竟能为救饲主如此奋不顾身。
九星玄踏雕但凡认主便只忠于一人,果然名不虚传。
只可惜,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真货可能就要······
“把他给我吧。”
巫景曜的声音很轻,不待虞烨霖回应就已小心翼翼地接来木盒捧在手里。几日来习惯耳边有那聒噪的胡话和歌声,而今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小东西,愧意与疼惜令他顿时慌乱无措,只能木着脸用指腹去抚摸灰鸟的圆脑袋。
如果是以前的他,他能轻易凭借内力和幻海天星书的功法救回对方。幻海天星书乃巫氏一族先祖所得的‘仙书’,传闻先祖偶遇仙人,幸获垂青,赠得此物。幻海天星书练至最高阶层可使人淬炼肉|身,开天眼脱凡骨,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十年前他吃药强行突破仅爆发至星层蓝阶,距离紫阶仅有一步。可若能踏踏实实迈出这一步,而并非急功近利使手段作弊,则是堂堂正正的伫立顶峰,在人人渴求的云海之巅俯瞰。
父亲临死前曾紧紧握住他的手,将族人百年来的期望寄托在他这个最具希望的后代上。但他又做了什么呢,他和大哥终究是让父母失望,让族人永抱抱遗憾,更让自己与机遇失之交臂落入尘土。
往后,他依然是个病死在轮椅里的废人,谁也护不了,更无法弥补他犯下的错。
默念着口诀,巫景曜决心赌这一把。他阖眼调息调动内力,食指轻点雏鸟额头。
虞烨霖儿时受外伤也曾这样被巫景曜治好,一眼便看出对方的意图,慌张出声想要制止。
“二哥你想做什么、你现在还——”,虞烨霖连忙自己噤声,他知道现在强行打断才会真的重创二哥,于是眼巴巴地看着对方身上逸出朦胧白雾,眉头紧锁。
在床边守候两刻钟之久,虞烨霖焦灼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都已经做好完全准备,接下来抢救内力耗尽、脏腑破裂的二哥。谁知巫景曜停止施力后收手,缓缓睁眼呼出口浊气,啥事都没有。
甚至脸色还更红润了点。
“哥你······你没事吧?”
迷惑的不止虞烨霖。
巫景曜朝上摊平手掌,尽管刚刚只是一瞬,他依然捕捉到那刻的充沛舒畅感。远不及巅峰时期,像是他入门初学打内力基础的稀薄程度。小周天通达后引气循经运行,转至全身经脉最终汇集,下|腹亏空感消失无踪。觉得古怪,他为自己切脉又按压穴位检查,发现果真恢复了些许。
十年光阴从未出现过这般情况,巫景曜恍惚得不信任自己引以为傲的医术了,将手递给一脸着急等他回话的三弟。
“烨霖,你帮我看看。”
而虞烨霖也和他同样,一番检查后难以置信的张大嘴,眼中满是惊喜和诧异。
“二哥、二哥这是真的吗?!这——”
这简直不敢相信!
那么多年尝遍各种方法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他二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得老天垂怜先祖保佑恢复了吗?!
相比狂喜得在屋中踱步绕圈,自个儿碎碎念的虞烨霖,当事人巫景曜早已定下心神。他低下头,看着如今最有可能的答案——昏睡中的雏鸟。
那夜垂死之际,是它胸口流出的血救了他。
方才他亦孤注一掷,救回它的命。
纱布下找不到任何狰狞伤口,雏鸟羽毛秃掉的地方仅剩一道浅浅的粉色伤疤。而它的呼吸逐渐有力,平稳下去。
巫景曜轻柔抚摸着这脆弱却又比他强大的生物,感慨万分。
星魂阁巫氏一族代代谨遵的祖训——善恶有界,报应有天。
冥冥之中这小东西来到他身边,不知是他未知的福,还是他应得的祸。但无论是什么,这次他绝不会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