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羊驼’都聚集在陡坡下埋头吃草,匍匐小憩,好不惬意。而他们,统统长得一模一样,虽然大小不同可但看外形完全没有辨识度。
没有密集恐惧症也看得头皮发麻,傅雅南又慌乱大喊一声。
“喂!!——”
听到他的声音,羊驼们纷纷抬头回应。
“咩嘿嘿~~”
“咩咩~~~”
傅雅南崩溃抱头:“······我完了。”
当诺尔被莫文姝找来,看到数以百计的阿帕卡兽在和傅雅南咩咩对话,他突然有想一脚踩扁谁的冲动。
“哈尼呢?”他单刀直入主题。
傅雅南有些心虚,可不得不为人设保持镇定不求饶。他简单把刚才发生的事描述一番,但隐瞒了他找陆柳鎏的目的,只说是看到对方意外滚到这。
“怎么办,神使大人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我在这找了很久也没看到他。”
诺尔深深吸气,站在坡顶俯瞰整群状似白云的阿帕卡兽。
他们应该脱离自那群兽潮,正好到这适宜居住的湿地便留下了。
不得不说,放眼望去全是‘哈尼’,简直非比寻常的壮观。
“确定他没离开过吗。”诺尔问道。
傅雅南点点头很肯定,“我一直在这,没看到有一只走远过。”
那好办。
诺尔小心翼翼沿斜坡边缘下去,他不带杀气又没刻意恐吓,蠢蠢的阿帕卡兽还真没惊恐乱窜,最多看到他躲远点,不敢靠近。
这些云朵们在脚下飘来飘去,诺尔缓步前行,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只趴在中央啃草晒太阳的白团上。
就是这只了。
他二话不说就将对方叼起含在嘴里,回到坡顶再吐出来。整个过程短短几分钟不到,傅雅南看得目瞪口呆。
幼兽落地,傅雅南松了口气。可这只幼兽瞅瞅诺尔,又瞥了眼傅雅南,胆怯的往边边后退。
“咩~咪咩~~”
酝酿责骂的诺尔当即丢了魂。
这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小羊驼哆嗦着叫唤,往左往右转圈,像是在找能躲藏的地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请问这是······这真的是神使大人吗?”傅雅南也忍不住了。
惊讶归惊讶诺尔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绝对不会找错。”
无论是气味,身形,还有浑身白到发亮,末梢翻卷的茸毛,他在嗅觉引导后一眼就能认出。
迷惑时嘴里回味一番,诺尔莫名尝出了鲜草外的血腥味。
他连忙俯身揪住乱动的小崽子,在对方的后蹄、后脑勺上看到未干的血迹。刚才因为毛太厚,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傅雅南忽觉这情形熟悉得可怕。
上上次大佬失智,差点把他吞了。上次大佬失忆,险些要了他的命。这次大佬又失忆,他可能全家都不保了。
诺尔终究还是与战战兢兢的傅雅南一起回到营地,没有泄愤刁难,只赶着回去治疗。
早上还在记恨神使,傍晚就听到对方失忆变回普通幼兽的消息,布莱克顿觉世界运转太快,跟不上进度。
后来通过几位老医生与傅雅南共同诊断,‘神使’这是真磕了脑袋,具体程度无法判断,但看他这样子怕是伤得不轻。
因为失去往日突出的‘智力’,敷药时幼崽格外闹腾,必须要四个人按着才能继续,连连发出凄厉惨叫。
布莱克在帐篷外听着,不由得再次怀疑这神使来历。思索间眼前出现一大片阴影,他抬头与诺尔四目相对。
“现在已经够了吧。”诺尔率先道,“我要带他离开。”
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布莱克不做多虑。
“随你便,但唯一一点你最好记住,你与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没一笔勾销,如果你再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不会手软。”
诺尔不语更懒得再搭理,在这一直等到幼崽被抱着出来。
傅雅南在里面自然能听到外面的交谈声,尤其是诺尔的嘹亮嗓门,自带扩音效果。他看着两眼懵懂的幼崽,出于好心还是提出让诺尔再留几天,至少等陆柳鎏的几处撞伤愈合。
起初诺尔想拒绝,直接带着哈尼离开。可当他想再靠近时,原来对他亲近的幼崽竟露出惧怕的神色,尖声叫唤着。
受挫是一瞬的事,诺尔默许傅雅南的提议,早早转身掩饰自己的郁闷。
而陆柳鎏则顺理成章的被饲养在了兽人的临时营地。
失去语言能力,习性重归普通动物,但最致命的在于他似乎完全失去了记忆与辨识力。这是之后三天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却不说穿的事实。
面对这样的他,众人很难再以过去崇敬的态度对待。唯独诺尔如旧,甚至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但很遗憾皆以失败告终。
挨到第四天的深夜,在单人帐篷里,傅雅南举着敦实的幼崽左看右看,最后放下沉甸甸的对方发出哀嚎。
“怎么会这样,偏偏在这个时候。”
莫文姝跳上竹床,凝视小羊双眼良久毫无征兆的朝其脸挥拳。
小羊咩咩叫后退着,无力招架莫文姝的拳头,可怜的只会挨打不知反击。
“看来他真失忆了,或者,他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揍完出气的莫文姝一本正经做出总结。
“等一下,你说不、不在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别想岔了,我指的是他完成任务后脱离,进入下个世界。”
傅雅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视线重回羊崽身上,他豁出去似得撸起袖子。
“既然如此只能试试了。如果大佬还在,那我说不准能和他建立联机,如果他和你说的那样已经脱离,那也可以通过这证明。”
莫文姝赞同的点头,可想到什么后不禁问道,“那是个证明的好办法,可如果他不能回应你该怎么办。”
“别担心,我会有办法的。”傅雅南给以宽慰的微笑,“不过当务之急是确认大佬是否还再这。呼——抱歉啦大佬,为了你我他的未来啊!”
他将手伸向小羊头顶,但才挨过打,羊崽顿时反应激烈发出尖叫上蹿下跳,怎么都安抚不了。渐渐吵醒周围的人。
恰好今夜轮到布莱克在外面守夜,闻声而来的他担忧得直接闯入。
“卡伊!你没事吧?!”
傅雅南吓得汗毛倒竖,幸好及时藏起了抓捕陆柳鎏用的大网。
“我没事布莱克,就是在为神使大人敷药而已。”
走近见他人好好的布莱克才肯相信,接着拉过他远离墙角哆嗦的幼兽。
“这点小事你就不要做了,叫玛尔他们来······或让我帮你啊。”
两人的手交叠握着,布莱克是意有所指情有所动,对方眼神闪烁不定,他则目不转睛。
深夜二人共处一室着实是最危险尴尬的境遇,傅雅南无奈之下佯装羞赧抽回自己的手。
“很晚了,布莱克。不能去打扰大家,而且能够为神使大人做些什么,对我来说意义深重,毕竟他是我们全族的救命恩人。”
明白对方今夜并无回应心意之意,布莱克也识趣的收手。
“是吗······我明白了。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一直都在外面。”说完他匆匆转身离开帐篷,临走前没能藏住眼中流露出的失落。
如果陆柳鎏还在,绝对又会调侃揶揄一番这段无果的单恋。莫文姝不住的想着。
不过上一世界好像也是如此,傅雅南身边的左护法对他情深不悔,忠贞不渝。
她进地牢时偶然听说过,魔教被通缉后那人一直带着因蛊虫深陷昏迷的傅雅南逃亡,最终无路可逃宁愿抱着人跃下山崖,也不愿被抓后关押分离。
真是可怕的虚拟程序感情。
帐篷外再度恢复平静,傅雅南这回学聪明了,提前用食物当诱饵将羊崽哄骗到自己怀里,并让莫文姝在门外放风以防再有人突然闯入。
低头咀嚼的羊崽温顺而可爱,傅雅南轻轻抚摸对方头顶,眼中笑意更深。
施力的部位很快从手掌转为一指指尖,可就在他进行下一步前视野却天旋地转,他人被制在地面,双手都被摁住无法动弹。
陆柳鎏行动速度之快,叫人根本无法看清他是如何完成整个过程。
他赤|身|裸|体,跨|坐在傅雅南腰际,垂下的发丝若有若无轻勾着对方脸颊。
“终于,忍不住了?”
面对质问,傅雅南茫然的摇头。
“呃,大佬?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那我换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在玩家系统分明无法联系到主脑外界的情况下,你却仍然能执行联机指令。我记得,这是必须经由主脑判定才能达成的,对吗?”
傅雅南的笑容依旧,是一直以来陆柳鎏所见的傻大哈乐天派,澄澈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杂念恶意。
“嗯,游戏规则上是这么说的,玩家互相触碰彼此确认为真实用户,由双方系统提出联机申请。”
“答,非,所,问。”
松开一手两指捏住对方的下巴尖,陆柳鎏改用手肘压住人的胸膛。常人早就会在这时呼吸困难,可他身下的人······
竟然还在笑着。
越是面色如常,越是惊悚骇人。
“你也跟着我很久了,总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会心急也是很正常。而真不巧,我也挺急的,就为了找你——”
陆柳鎏猛然后缩,因为傅雅南不知何时挣开了他的压制,右手抬起为他撩起碎发,于他耳畔打起响指。
啪嗒一声脆响,四周场景陡然转变。
无垠的纯白世界里陆柳鎏自己也恢复初始游戏空间的装束,身着银白连身衣。
但慢慢的,一个个七彩方格取代空白显现,如砖瓦堆砌至整个空间顶端,多到望不到尽头,多到铺满天地。定睛再看,原来那并非‘七彩色块’,而是无数变化的视角景象。
每个方格仿佛都是一个人的视角,在经历,记录,呈现着专属的世界。
陆柳鎏愣愣看了许久,由诧异逐渐平静,身后同时传来了谁悦耳勾人声线。
“很不可思议,是吗?那么多的人类都汇聚在这里,沉醉在这里。他们改变着,也改变着我们。”
缓缓转身,他看到的是身着红色衣袍的男子,面貌有几分像最初的璘凤,但却更胜一筹。
像是融合了所有人种的优点,组合出一张堪称完美的脸,眉眼口鼻是精雕细琢,一颦一笑皆能牵动人心,拨弄心弦,宽松红袍曳地两袖却轻盈浮空,梦幻而超然。宛如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沉默的陆柳鎏,脑袋里已经炸开了。
只不过炸开的不是他,而是程序崩溃相当于人震惊过度的系统666。
宿主陆柳鎏装失忆起它就无法安稳的记录,现在共同见证这难以置信的转折,更是陷入超负荷的负载运行。
然而真正令它怀疑统生的,是红袍男子的下一句。
“欢迎回来,我的初始源系统,编号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