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飘飘,悠悠落地,他的话成功让主脑来到他跟前。
陆柳鎏暗自窃喜,却不敢有分毫松懈。
“不用再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了,有最佳捷径放着不走偏偏要绕远路,十个有九个蠢还有一个是脑瘫。你与我,来场公平的等式交易如何?”
对方未经思索,摊手示意他继续。
“你不是想再生产一个我出来么,那一个就该够了吧。我会帮你创造出来,反正你无时不刻都能监视我,多么珍贵的亲传教学啊。”
“那么,我该交换给你什么呢。”
答复前陆柳鎏扯动嘴角,不禁暗叹对方虽然看着傻傻的死板,但一点也不好糊弄。
“到时候,我会让下一个‘我’诞生交付与你。而你,要带着其他所有半成品自我销毁。反之亦然,我随你处置。”
主脑没立即答应,只慈爱地望着他,鼓励般的说道,“可这不公平不是么,你的可影响优势几乎没有。我能随时瓦解你的意识,有几率得到你的记录,我照样能得知诀窍所在。”
“耶哎~~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直接的人讲话。”仿佛等的正是这句,陆柳鎏高兴的拍响手掌,“所以我需要你给我一点点,就一点点外挂啦。”
原来到最后还是想要这种肤浅东西吗。
陆柳鎏:“666你不要吐槽我,我都说了,我们听得见的。你声音好大,简直像大猩猩吃了烂香蕉后的隔夜屁。”
那瞬间,666似乎感受到自己不存在的拳头硬|了。它终于明白之前是什么在‘呼之欲出’——那是它堆积已久想揍宿主的怨念。
“你想要什么助力呢?每个数据世界的相应优异天赋,通用的特殊技艺?”主脑温和的追问。
手缓缓指向自己的眉心,陆柳鎏给出了一个让主脑、系统皆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要让666以玩家身份和我联机。此外,我什么都不需要,规矩随你高兴定喽。”
主脑眯起了狭长凤眼,锐利锋芒取代绵软柔和,他在细细分析着陆柳鎏的眼神表情,可除了挑衅、不齿、洋洋得意,没有多余的‘信号’。
最后他轻摇着头笑了,双手伸出为陆柳鎏整理着过耳发丝,和蔼姿态神似送儿远行的老母亲。
“我会看着你,在任何地方,每一时刻······”
清脆响指像魔法咒语,声音归于寂静的那刻无边的空间与方格消失于无形。陆柳鎏,再次回到那昏暗的帐篷内。
‘傅雅南’还在他身下,却脸色灰白颈间有血,已然失去生命。
突然看到尸体,两手空空的陆柳鎏一脸愕然没缓过神。
中间他是快进跳过了什么,人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回神及时翻看伤口,他找见几个汩汩流血的孔痕。
“糟了——”
起身欲逃跑却已太迟,潜伏在帘布下的黑蟒窜出阴影,连着在他双腿上咬了三口,最后一次冲击力过猛,竟连他人都撞翻,和他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没想到,那黑蟒竟然一直跟到这。
抑或说是傅雅南主脑命令‘黑蟒’跟来呢。
慌乱无措几秒,陆柳鎏一鼓作气挥拳打在黑蟒的七寸,成功击退对方逃过一劫。这黑蟒两次重伤弱点,识趣的不再与他纠缠,通过缝隙悄无声息的溜出帐篷。
有上次中毒解毒的经验,陆柳鎏摸索着支起身体,试图在乌漆墨黑的空间里找到药瓶。
可解药他倒是没找到,而是莫文姝出现在门外,惊恐万状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陆柳鎏你······你做了什么?!”
感受到她的怒火,陆柳鎏无奈的自嘲。
很顺理成章的被误会了呢。
不,应该是主脑已经开始它的规则了。
它答应与他交易但也不傻,既然话说开了,它无论怎样都会选择瓦解击溃他的意识,通过压迫、折磨、刺激,高明得不需要它亲自出手,只需要看着他坠入苦难的底层。
因为这是最快的捷径。
如果他没有提前剥除自己的记忆,那些深藏在记忆,记录,总之随便哪一样里的‘指令’,恐怕都会让他服从回应主脑。
主脑是代码的主宰,是万千系统中枢的根源。尽管不愿意承认,与之相比他实在卑微又不知天高地厚。
而为了抗拒‘服从’他必须删除最关键的,亦是他这一系统曾经的核心记录。换作是人,那名为记忆。
简直是被造物与造物主的因果孽缘。
但正因如此,才有趣啊。
闷声发笑时胸腔内隐隐震荡,陆柳鎏扬起沾染尸体鲜血的手,完美诠释了什么恶人嘴脸。
“怎么了,你觉得这是我干的啊?”
莫文姝步步后退,眼中的挣扎困惑最终还是变成了不信任的憎恶。
“对于你这样的人,我宁可多一个心眼。”丢下这话她转身疾速跳开。
不出意外,她是去找布莱克通风报信。
蛇毒逐渐让陆柳鎏的肌肉麻|痹,他扶着帐篷的树枝骨架,一步步艰难走向门口,思维仍然活跃。
能料想得到,无论他解释与否,深爱‘傅雅南’的布莱克看到尸体后都不会放过他甚至诺尔。为什么主脑次次都要安排一个这样的角色在身边?现在能说得通了。
真是狡猾无情。
几次呼唤系统得不到回应,陆柳鎏悲催的发现666原来已经离开自己。他的乐趣又少了,快乐也要远去。
郁闷瘪嘴,肌肉抽搐却让他重重摔在地面,鼻梁兴许都撞断了,血液回流进喉间,腥甜又黏腻。
但仅凭这还想让他哭天喊地,差得远呢。
爬动渐渐变成微不可见的蠕动,到最后他赤条条趴在地上,只求一会儿有人发现他时不要拿他的裸|体去展览。
好歹也要洗干净,秀出他完美的肌肉线条!
地面震动,气流空中流窜,腹诽中的陆柳鎏顿时五味杂陈。他转动脑袋,用右眼望向上方。
只见诺尔在他面前喘息着张嘴,口中滴下深色的血,随后啪嗒一声,小半截黑蟒的身体从齿间掉落在地。
结果到头来,只有诺尔待他如初,还额外帮他报了仇呢。
一时间恍然无言,陆柳鎏手指抽动着,指尖在黄泥上扣出月牙形的痕迹。
蛇毒发作已让他失去行动里,且心律失常,跳动如雷。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表演一下满脸通红的羞涩感激,顺便暴跳如雷的打小报告说有人欺负他。
真是撒娇惯了,一时改不掉。
现实却残酷无比,他最后发出的声音微弱又无力。
“我们······走吧。”
不远处传来愈发嘈杂的骚乱声,诺尔看也不看逼近的火光,低头张嘴含住人,飞快的在林间奔跑。
像那天被兽潮追逐一般,尽情的,带着激昂的盼望远走高飞,而不是落寞出逃。
这半夜时间流逝得忽快忽慢,诺尔穿过密林,漫过河流,途经沉睡中的野兽族群,他一点点感知到口中的那具身体逐渐冰凉,生命体征愈发微弱。
当通体火红的巨兽跃出礁石山崖,清晨第一缕阳光同时迸发在海平线上。
诺尔踩踏着细腻的白沙地,在海边放下了陆柳鎏。
为延缓毒性漫布全身,陆柳鎏一直保持人形,此时被浪花冲刷着平躺于沙滩,安静的像旁边的海螺贝壳。
眼底发青唇发紫,感受到朝阳的温度后,他吃力的睁眼。
“传说在那边,有一片神秘的大陆,美丽而富饶,是难以想象的安逸乐园。但从来没有人去过,也没有其他动物到达过。”诺尔蹲在一旁,用尾巴替陆柳鎏挡下激烈的浪花,“我是听人类说的,他们造了大船,一艘艘去,但都没回来过。唯一飘回来的是木头残渣,还有装在瓶子里的字条。所以,后来他们都是这么传言的。”
陆柳鎏莫名觉得好笑,大抵是回光返照,他突然又有力气坐起,紧靠着诺尔那条大尾巴嘟哝。
“这么浪漫虚幻主义的故事,你也会信吗?”
听到人的气息复又断断续续,已是弥留之际,诺尔一再放轻自己威力十足的声音。
“有的。”他笃定道,“那边一定会有一个乐园的。我带你去,以后那就是我们的家······”
话戛然而止,诺尔看着尾巴边垂下脑袋的人,匆匆抬头望向碧蓝天空。在刺眼的日光下,他眼中的悲戚一点点转化为深深的期盼。
“跟牢我,我们出发了。”
巨兽将渺小的人含于嘴中,这是全身坚硬的他最柔软的部位,浪花滔滔扑打青灰礁石,它如一轮红日跃入海中,向着远处游动。
一直到海浪没过头顶,一直到沉重身躯坠向海底,像一片红叶归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