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轻卿迷迷糊糊摸索起床,枝雪早进屋服侍,点上灯烛。程轻卿洗漱梳妆毕,吃过早饭,便同着冯氏上车出发。
冯氏见程轻卿带的是她所选的丫鬟枝雪,心下欢喜,但往日程轻卿和许燕语形影不离,不免还是问一嘴道:“许家表妹呢?”
程轻卿听言,随口就来道:“她?她说身子不舒服不来了。我看枝雪人美心善,阿娘,往后她就跟在我身边啦。”
冯氏点点头,欣慰道:“阿卿长大了。”
许燕语和许燕喜对程轻卿做的那些事冯氏不是不知道,只是从前程轻卿和许家姐妹同心,与她这个继母甚是疏远,冯氏敲打过许家姐妹,反遭程轻卿的抱怨,母女越发生隙,故她也未多加插手了。
如今程轻卿当然不知道这些事,只困困顿顿地眯眼打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车外吵吵嚷嚷一片,程轻卿揭开车帘外望,只见不少骏马华车挤在一块儿,原是到了圣安寺脚下,不仅贵胄家的高车大马,平民百姓家也抱儿携孙地来听一场空明法师的讲坛,故一时堆挤在一处。
程轻卿这才切实感受到了佛教确是孟国的国教,当下马车行进不动,程轻卿母女只好下车,步行上山入寺。
程轻卿下得车来,抬眼前望,只见数百石阶通往圣安寺巍峨庄严山门,左侧有条马车道,此时已长长地排满马车,缓慢前进。
程轻卿暗叹:为什么总需要以台阶的数量来显出建筑的地位。
当下与冯氏带着各自的丫鬟爬街上寺,走走歇歇,约莫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到达圣安寺大门。
圣安寺造得甚是威严雄峻,殿宇嵯峨,钟声袅袅,人众来往,香火鼎盛。
因着今日香众实在多,接待僧人顾及不暇,好在冯氏显常来进香,轻车熟路地带着程轻卿众人到普光大殿跪拜佛祖。
程轻卿跪在蒲团上,对着正中慈眉善目的三尊大佛拜了三拜。
行毕,程轻卿瞧见冯氏仍在虔诚叩首,遂等了她片刻,两人共同站起。
冯氏接过丫鬟递来的荷包,取出三块银子,放入功德箱。
侍立在功德箱前的穿黄布直裰小沙弥,双掌合十,对着冯氏佛礼道:“我佛慈悲,诚谢施主。”
冯氏亦是双掌合十,眉目虔诚回礼,道:“阿弥陀佛。”
程轻卿在旁有样学样,一道回礼。
出了大殿,冯氏赶往空明法师开讲坛处。
因信众众多,讲坛于一处大广场举行。
程轻卿与冯氏到时前排只有外侧有余位,程轻卿瞧冯氏于佛甚是虔诚,果拣了前排余位落坐,以谛听大师真言。
没一时,广场坐满了信众,还有些站在外围,好一幅礼佛盛景。
不消片刻,空明大师登上讲坛,全场屏息静听。
程轻卿初时还满怀好奇,听听这位法师为何魅力之大。
听了半晌,无非理学名言,玄门妙谛,程轻卿不信佛,故听不明白其中奥妙,一时仿佛穿越回学生时代的数学课,想要尽力去听,入脑迷茫一片,不自觉双目合上,脑袋渐渐下掉,一个激灵,清醒一瞬,又陷入困顿,头复垂下瞌睡。
“阿卿。”
程轻卿惊醒,浑身一抖,下意识回道:“啊?”
冯氏见她两眼困顿,以为是今日起得太早,低声道:“若是困了寺中有客房歇息,你出去找小沙弥问了便知。”
程轻卿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回道:“不用了娘,我出去透透气便好了。”说着,猫着腰退出人群。
程轻卿出来后也没去找枝雪,就在寺中乱逛,路上并未见到什么人,想来都跑去听讲坛了。
行到方才的普光大殿门前,瞧见里头只有个小沙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胖乎乎身子上穿黄布直裰,正是方才侍立功德箱边的小沙弥。
程轻卿正打量着,那小沙弥笑着朝她招招手,奶声奶气道:“施主姐姐你来。”
程轻卿看他可爱,心下一喜,走进去忍不住伸手捏他肉乎乎胖脸道:“怎么啦?怎么就你一人在这。”
小沙弥自小在寺中长大,鲜少接触女子,更别谈是捏他的脸了,双颊晕红,道:“今日轮到我守值,师兄们都去听空明师祖的讲坛啦。”
程轻卿见小光头羞得彻耳通红,遂放开手道:“那么你叫我来是陪你聊天的吗?”
小沙弥摇摇头,道:“不是,师兄说守值的时候不能与人聊天。我叫施主姐姐来,是师兄说捐了功德箱的人可以去后林摘樱桃,刚刚人多,师兄又不给我讲,真奇怪。现在没人啦,施主姐姐可以去后林摘樱桃吃。”说着,从案面一摞竹篮中拿出一个,递给程轻卿。
程轻卿正闲着无聊,有意与这讨喜的小沙弥多聊聊,谁知他说完正事后,就不愿再开口了,只重复着:“守值时闲聊要被师父罚的。”
程轻卿逗他道:“你师父看不见。”
小沙弥郑重摇摇头,童声童气道:“佛祖看得见。”
程轻卿见此,不忍再为难他,问了他后林怎么走,便提篮往后林去摘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