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透着一股闷热。

廉价的私人医院里充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床上躺着的少年眉宇间全是痛色。

“还没死？”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郁的刻薄气息。

一个中年女人挡在病床前，满是疲惫之色的脸上布满了恨意。

“梁宇，你不是人！小溪把命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还要逼他，为什么陷害他剽窃，为什么要逼他跳楼！”

“大妈，你儿子可不是我逼的。”，梁宇冷笑一声，“人家心甘情愿。”

女人身形一颤，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

“你不是人！”女人大吼。

梁宇低头摆弄着手腕，眉间全是淡漠：“我来是要告诉你们一声，京大已经决定给顾溪劝退处理，顾溪啊顾溪啊，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争！”

女人扑过去，奋力将梁宇推出病房，关上门，身体不受控制滑落。

逼仄的空间里只有女人压抑的抽噎以及少年细细的呼吸声。

少年其实早就醒过来了，但他很迷茫，两天前他第一次醒来，这位声称是他母亲的女人明明说他是因为意外才导致摔断了腿，并且失忆的。

当时他不仅腿疼，连身体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也火辣辣的疼，就像，就像被狠狠贯｜穿过。

脑子一片空白，少年还是决定睁开眼。

他一动女人就扑了过来，欣喜中带着小心翼翼和一丝局促：“小，小溪，你醒了！”

“嗯，妈妈，我有点饿了。”少年唇角微微弯起，声音也柔柔的。

女人连忙抹掉眼泪：“诶，妈妈给你炖了鸡汤，还热着呢。”

鸡汤味道很好，女人手艺不错。

少年吃得很满足，但他心里挂着事。

“妈妈，刚刚是谁啊？”

苏娟手一顿，鸡汤洒了得到处都是。

顾溪吓了一跳，连忙要起来帮忙。

苏娟按住顾溪：“别动你腿还伤着呢。”

她急忙收了东西出去，顾溪不放心，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单腿走到门口，就看到苏娟还捧着碗跟医生说话。

他下意识往后一缩，将自己躲了起来，竖起耳朵听。

“杨医生，手术费真的不能先缓缓吗？能不能先欠着，小溪，小溪的腿还有得救啊。”

“他这腿起码五万，还不包括后续的治疗费，而且你们没低保……还是尽快筹钱吧。几万块应该很好借。”

苏娟掩面哭起来。

她踉跄着洗了碗，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找了个墙角，蹲下来，大口大口吃着。

顾溪的手嵌在老旧的木制门框上，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他都不知道，这些天这个声称是她妈妈的女人都是吃的方便面，她分明说自己已经吃过了的。

苏娟很快吃完，顾溪连忙退回床上，朝她粲然一笑：“妈，我想出院了。”

苏娟一顿，带着慌乱，疾步走到床边，拉着儿子的手：“小溪，你腿还没好呢。”

“没事儿，回家慢慢养就是了。而且医院这味儿闻得我难受，连带着心情都不好了。心情不好，病好得更慢了。”

“可是……”

“妈，我真的不想在医院呆着了，我在这里呆得很不舒服。总感觉自己要死一样，我能不能回去养伤。”顾溪小声说。

他不确定苏娟会不会答应。

苏娟没跟顾溪拗，下午就办了出院手续。

顾溪这才松了口气，他什么都不记得，但苏娟对他的好他能感受到。如果他们真的缺钱，那他在医院多住一天，资金负担就重一分。

两人回到苏娟租赁的小出租屋，那真的不能叫做屋子，根本就是废弃的地下室装了门窗而已。

仄逼的空间被打理得很干净，即便如此，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苏娟扶顾溪坐在马扎上：“下午妈妈就去租新房子。”

顾溪没反驳，这地方住下去，就是身体没事也得住出病来。

可顾溪不明白的是，明明他用的手机都是一万多的水果牌子，为什么家里会这么穷？

虽然他失了忆，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但一些常识性的东西还在脑子里，比如他看到自己衣服的牌子，就知道价格不菲。

正想着，一直静默的手机响了起来。

顾溪稍顿了下，才后知后觉摸起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电话，顾溪没作声。

“苏姨，顾溪出院了？”对面，女人的声音听着便透着一股干练，但“苏姨”和“顾溪”两个词的调子差别实在太大，让人一听便觉得女人对顾溪似有怨言。

顾溪抿唇：“我是顾溪。”

“你醒了？”女人诧异了半秒，没等顾溪回答，语气变得冷漠起来，“冷刈的经纪人送了二十万现金过来，你来提现金还是我线上转给你。”

顾溪的反应总是慢半拍，他想了想，对冷刈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于是礼貌地问道：“冷刈是谁？你是谁？”

段佳婷沉默下来，旋即一个冷笑：“让苏姨接电话。”

苏娟刻意躲到屋外接的电话，顾溪看过去，苏娟脸上全是愤怒，他心想，这个冷刈怕不是什么好人，以后离得远些好了。

钱苏娟没要。

下午苏娟出去找新住处，顾溪安静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