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打扰问一下？”

路口红灯闪烁，公交车速度放缓，晃晃悠悠停在了一片绿茵里。

许白焰将目光从手机屏幕挪开，转向前座轻声询问的老奶奶。

她侧过身望向他，一手随意搭在座椅靠背上，眉眼弯弯。

“我想问问，如果你突然收到小熊形状的曲奇饼干会开心吗？我马上要去见朋友，特地做了小熊饼干做小礼物，但是很担心朋友收到后会不会开心……”

老奶奶有些难为情，眼角细密皱纹堆叠成画，却平添些许温柔的少女姿态。

许白焰瞳孔微张，唇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听着老奶奶的倾诉，心里仿佛被炸出可爱的烟花。

眼前的老人黑色短款外衫里内搭一件红色高领毛衣，搭配一条可爱爆棚的波点黑裙，一双小皮鞋更是精致猪猪女孩必备的小快乐，不像年过百半的老人，倒颇有些高中女生去见心上人精心打扮的用意。

紧攥着怀里小木篮手柄的小指微微翘起，许白焰莫名感受到她泛旧的肌肤下少女似的忐忑与期待。

“当然，没有人能够拒绝奶奶的小熊饼干。”

许白焰音量微大，唇角笑容明媚得倒真有令人心生信服的魔力，言语间活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

片刻之后，公交车在暖意融融的四月再次启程。

午后橙黄的阳光透过沿街树叶，零星洒落在前座奶奶心满意足的脸庞上，在他看来晶亮地像是附上一层星光。

许白焰轻攥着手里被强制塞进来的粉色饼干盒，心情也变得更美了呢。

一手将手机揣进兜里，无视掉微信里值数倍增长的信息，在这辆通往西区父母家的路上，许白焰闭上眼，享受这段难得愉快的休假时光。

是谁即将拥有这一篮子阳光呢？

或许是一堆同样可爱的闺蜜老奶奶，亦或是相识多年却不得空相见的挚友，又或许是倾慕一生却不可得的老朋友……时隔多年，再次围坐在暖醺醺的阳光里，品尝着脆甜的小熊饼干……

这倒让他不禁想到503号病房里的祝奶奶，七十几岁的人倒像个小孩儿似的，查房时常见她嘴里哼唱着小孙子教她的儿歌……

下午三点的细碎阳光有些醉人，许白焰再睁开眼，前座已经空了，徒留婆娑树影在座椅上斑驳陆离。

许白焰倒也不恼，轻快地剥开饼干包装盒，取出栗色的小熊饼干放入口中。

香腻奶味混合醇正麦香，简直令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欢快地唱起歌。

公交车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转眼间又过了两个站台，正当许白焰无所事事地望向窗外目送人流，一个莫名眼熟的黑色身影扎进了琥珀色的双眸。

彼时那个紧张询问他对于小熊饼干看法的奶奶此刻神色落寞，微低着头，独个缩在路边的长凳上，仿佛一只茫然受惊的云雀。

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停留，更不见她言语中所心心念念的朋友，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

手里残存的饼干盒刺地手心有些热，顾不得这里离父母家还有好几站的距离，双腿就匆匆代替大脑为许白焰做了决定。

车还没停稳，许白焰就在司机惊愕的低骂声中三两步跳下车，风似的来到了奶奶的跟前。

“奶奶？”

许白焰轻喘几声后蹲下来，放低声音，轻声询问道。

好在平时科室里老人小孩不少，稍有不慎就下场惨烈的心脏外科倒成就了他不紧不慢的舒缓性格，在小朋友面前是个值得倾诉懂得理解的大哥哥，而在老人跟前就成了阳光活跃的平头小青年。

“我……我找不到，我找不到去他家的路了！”

奶奶却仿佛没有认出他，语气颇有些懊恼地一味重复说着，紧握着手柄的双手来回紧张失落地摩挲着。

“饼干，潮了就不好吃了。”

许白焰有些奇怪，言语间略微挑眉：

“怎么会呢？要不您再好好想想？”

“我最近总是这样记不住东西，前几天苏老头还笑话我说我脑子不行了，我只是想着来见他一面就好……”

许白焰一面掏出背包里的纸巾轻拭掉奶奶额前细密的汗珠，一面耐心地做一名倾听者。

奶奶一改彼时相遇时温雅而纯良的模样，嘴里絮絮叨叨东拉西扯念个没完，这样倒让许白焰脑子里浮想起了东街的张大妈。

年轻时也是风姿绰约美人一枚，谁曾想容颜渐老竟话语凌乱说不出个所以然，脑子也迷迷糊糊越来越记不住东西，一检查才知道换上了老年痴呆。

许白焰念此一时愣住，思考片刻准备掏出手机报警处理，右手袖子却被奶奶一个反手狠狠攥住不愿松手，明明嘴里絮絮叨叨没有清醒，手上动作却扎扎实实像个练家子。

许白焰有些好笑，无奈再次蹲下来，准备低声慰藉几句。

在奶奶颇有些力度的拉扯中，一张隐约写着几行字的纸条轻飘飘地从她兜里掉了出来。

“江宁市府城区九溪名邸b01，都云谏。”许白焰捡起来放在手心。

嗯……倒真有些像是一个老学究的名，住在江宁最贵别墅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