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刺眼的白。
墙面,灯光,身边来去匆匆穿着手术服的人,复杂而陌生的医学术语混合着冰冷的仪器声响,恍若隔世般的场景,一切都让都云谏心里发凉。
浓烈的消毒水刺激着都云谏的神经,迫使他头脑昏沉至极却勉强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随着熟悉的针头扎入手臂,在药物作用下男人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病床上。
纯白的窗帘紧拉着透不进风,目光所及装饰简洁而枯燥,身体里仿佛血液流尽,虚弱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呼吸间肺里和心脏都一股针刺般的闷痛,惨白的面上布满冷汗,浸润的黑发凌乱散在额角。
唯有滴滴作响的监测仪器和胸腔内微弱心跳声,勉强让都云谏感知到自己还活着。他很清楚,这是他使用了能力的后遗症。
时隔几十年,本以为永远不会再开启的外星能力,如今他不仅使用了,还又一次惨兮兮地躺在这地狱般的噩梦之地里……他好像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眼皮沉重极了,都云谏迷糊间看见有个护士走进来,背过身去做了些什么却看不清楚。病床上双眸微张的男人仿佛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突然心里发凉,很快他所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冰凉刺骨的液体从手臂窜进身体,像条小蛇般很快流转全身。静默的身体细胞在此刻全然沸腾,周身仿佛置于火中,引起剧烈的灼热炙痛感。
被针头接触并注入液体的手背还一时奇痒难忍,直击灵魂的痛感与痒感令他仿佛被扼住喉咙,眼前白光一片喘不过气来。
但他正处于使用超能力后的虚弱期,他的左手被压在沉重的被子下,右手因为摩擦伤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他甚至无法发声,让那个小护士稍稍停顿发现他此时的不适。
好在人类仪器检测到他此刻剧烈波动的心率,明显爆表的数据使得检测器警鸣大响,猛然把仪器前的新手小护士吓了一跳,她慌忙将输液瓶置于架上后就小跑出了门,应该是去找医生来看看情况。
徒留都云谏僵困在床上,浑身如万把刀戟刺穿,剧痛难忍却怎么发不出一点声音。熟悉的疼痛与无助灌注全身,让他仿佛重回多年前的帝都医院,再次做回那个被困囚在病房里的医学药人。
不过,他可不愿意再被困在这里!
冷白的灯光下,那双眸子猛然爆发出莫名的光,右眼下那枚以往暧昧娇滴的胭脂痣被汗水浸湿,染上些许不凡的韧劲儿。
在一声如濒死野兽的嘶哑低吼声中,男人的左手微颤着从被子下面抽出来,咬紧牙关将胸前的珍珠胸针一把扯下,紧紧把锐利的边角攥在手心。
半晌,紧闭的病房门被从内侧打开,一个年轻男人包着纱布的手扶着墙慢慢走出来,背对着监控设备,高大的身影略微晃颤躬身似乎强忍着某种疼痛,向走廊的出口踉跄着走去。
身侧垂下的左手紧紧攥成拳,手背上的针孔不断冒出小血珠,指缝中也不停有血红渗出,幽黑的走廊里鲜红血迹蜿蜒成路,让人简直触目惊心。
在监控室调看监控的几人眉头紧皱,看到监控中男人扶墙出走这幕时呼吸一窒。他居然会自己悄悄离开医院,对此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一个刚从急诊室推出来、身体极其虚弱的男人,这样做的目的在哪里?从他的衣着可以看出并非付不上钱,更何况肇事者也会适当支付医疗费,总不会让他自己掏腰包。
难道他一心寻死?负责照看都云谏的小护士冷不丁地说了句,吓了许白焰一跳。但他不像是个要死要活的人啊……许白焰总也想不明白。
之前只以为是都云谏不愿直面病情所以才不来医院,现在看来,或许是他对医院有什么心理阴影。这阴影深到就算病情加剧,就算发生意外情况危重,他也不愿意在医院呆上半天,拼上所有都要离开这里……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想他为啥离开,而是他究竟去了哪里?
许白焰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体情况,一想到他倚靠在自己怀里的那副濒死模样就忍不住发慌,万一他耽误了治疗死掉了怎么办?
因为床位紧张,多人间的床位早已经用光,都云谏直接推进了一间前一天才被清空的vip单人间,没有同病房病友了解任何信息,所以许白焰也只有调看监控,想要发现都云谏究竟往哪里去了。
一个一眼就看得出来身体不行的男人若是被好心人发现了,应该会联系医生把他弄回来,许白焰迫切地想要在监控里发现这一幕,只可惜有人确实眼瞅着男人状态不对,但也只是眼神来回扫视观察,最多不过上前随口问问,而都云谏略微勾唇似乎说了什么,那些人也就将信将疑地直接退开让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