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三七仰着头,空出一手拍了拍身边的石板地,觉得这样说话颇为累,何况爷爷耳力这么好,要是不凑近了小声说,免不得被他听去。
少年犹疑片刻,便举止得宜的撩袍蹲下。
三七没纠结他为何有地方不坐,非要这么蹲着,凑近了他一些,小声说道:“我爷爷说,你爷爷的身子症状是毒,不是病。”
说着也没管他是何反应,径自松开自己的腰带,扯了一下素色的外衫,从缝制在内衫的暗袋里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他,“喏,这个给你,是爷爷给我用来保命的,若是你爷爷再如前些时日那般诊不出症状昏死过去,你就给他吃这个,保管能留住命。”
少年的面上虽无异色,但是眼底却难掩震惊,定定的看着她,直到发现她衣衫不整,能清楚看到她月白的肚兜,依稀可见白嫩的肩膀,这才后知后觉的撇开头,背过身不去看她。
心中默念非礼勿视,脸颊却免不得红了几分。
“拿着呀。”三七看他不接,催促一声,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拉过他的手,将药丸放在他的掌心,这才放心的松开他的手,继续捣药。
少年垂眸盯着手中的药丸良久,淡淡的飘着药香,如她总是带着药香一般。
没有听到她继续说话,知道她要说的说完,估摸也不再想开口,将药丸慎重的收好,转过身想同她道谢,不曾想看到她如刚才一般,依旧衣衫不整,却没有所觉得认真捣药。
数日相处下来,少年深知她捣药之时不太顾及周遭,只是个孩童,终是不会照顾自己,伸出手替她整理衣衫。
这一幕没有逃过老者的眼睛,虽他已是白发白须,不过他红光满面,不显一丝老态,若是没有那一头的白发,任谁都不会觉得他是位老人。
炯炯有神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顿时改变了主意,这皇榜上的黄金千两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轻咳两声引起老丞相的注意,奈何老丞相此刻被剥光了上衣躺在榻上,脸上、身上扎了无数银针,即便是想询问也不便开口。
“你家的小公子可有婚配?”老者看着丞相扎满了针的脸,“行了,你稍稍点头摇头即可。”
老丞相轻轻摇了摇头。
“嗯,不错。”老者坐在榻边,捋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你这条命,老夫可是给救回来了,至于诊金——老夫还未曾同你说。”
老丞相的嘴唇动了动,想说只要恩公开口,只要老朽办得到,倾尽家财也绝不眨眼。
“啀,不要那些旁的。”老者自然看明白老丞相的意思,抬手指了指外头,“我只要你家小公子与我孙女的婚约,可否?”
看时辰差不多,便出手利落的开始收针。
待收完针,白老丞相穿上衣衫便下床站定作揖,“今日便定下婚约,我这就让人去取家传玉来当信物,待恩公孙女嫁入相府,必……”
老者不喜听接下来那些漂亮话,“行了,旁的不必多说。”挥手打断丞相的话。
心情大好,想着人家要拿家传玉来,怎么也得弄块玉给人吧,摸了摸身上朴素的衣衫,这次出门急,只是来京城醉香楼喝好酒吃好菜的,顺道采采药,这些个好东西自然不会戴在身上。
思忖一会儿,自己身上没有,三七身上不是有块上好的暖玉嘛,反正也是给她订亲,拿她的东西也没毛病,当着老丞相的面就冲着外头喊,“三七,把你身上那块玉给小少爷。”
三七有些不乐意,她跟爷爷两个人不是在走南闯北,就是待在翠华山,山中岁月无趣,爷爷便捣鼓出来许多乐子,将治病换来的玉全扔在药缸里经年累月的泡着,戴了玉便不会有蛇虫鼠蚁靠近。
这种玉家里多得是,可是这一块三七很喜欢,并不是因它是块难得的紫暖玉,而是它形状如她曾经养过的小兔子,一直贴身戴着,现下要送人,她是万般舍不得。
不过,既是爷爷吩咐的,再舍不得也给他,谁让她太清楚不依着爷爷,估摸着又得对自己下针下药,让自己痛痒难熬,现下自己医术不精,还是多顺着爷爷吧!
如壮士断腕一般的胡乱塞到白逸轩的手里,生怕自己多看一眼那玉就想动手抢回来,抱着捣药的臼杵就跑开了。
少年郎衣袂飘飘站在树下,掌心里放着块小小的紫玉,飘着淡淡药香,仿佛还带着女娃贴身的体温,莫名让他觉得有些烫手,垂下眼睑,敛去眸中清华潋滟,定定的看着玉出神。
屋内的老丞相和老者已达成共识,婚约就此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