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也！你居然在摸鱼？”

周知夜好奇地凑过来，想要看清程也在做什么。

尽管程也自己并不想直接免训，但辅导员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后怕出什么差子，硬是把他调进了连部，帮助处理一些审稿排稿之类的工作。周知夜凭借着摄影的一技之长，也不需要时时跟训，拍完照就回到了连部办公室，恰好撞上程也低头看着手机。

“我在写情书。”程也往旁边避了避，漫不经心地回复道。

“欸！”周知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这哥老本行啊，要不要哥教你两招。哥不知道写过，不对，是收过多少情书了。我告诉你，写情书哪有用手机的。显得敷衍，不真诚！你就得用纸笔写下来，盖上邮戳寄出去，别人才觉得用心，看见了才觉得妥帖”

程也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慢慢地写自己的每日一讯。

“渐渐熟悉了在连部的工作，副指导员是我们直系的学长，很严谨认真，从他身上可以学到很多，他也愿意指导我们。工作结束后有进行锻炼，会和室友一起去跑步。”

他的手在发送键上顿了顿，没能按下去。翻了翻这几天发的讯息和陆宇恒的回信，自嘲般地叹了口气，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哥，虽然不愿打扰你，但有时还是会有些想你。提前祝晚安。”

不想把哥哥逼得太紧，可他还真能这样不理自己。程也有些忧郁地想。

陆宇恒本想在程也军训的第二天就去学校找他，但是杭州那边提前两周出了一期成果，已经进入了试验阶段。这次程氏一并参与了市场投放与营销阶段，陆宇恒事必躬亲，每天大会小会不断，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不得不把去见小也的计划搁置。

“嗡嗡——”

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陆宇恒把程也的号码储存到了工作号，这个号基本没有人会发信息，因此振动相当于是收到小也来信的特殊铃声。他捏了捏鼻梁，加快了这次会议的进程，宣布结束后打开了手机。

还是短短的几句话，只是终于不像前几日的例行汇报，而是流露出了一点温柔的触角。

林默川还有些细节要和他商量，但是还没走近，陆宇恒就先从主位站了起来。

林默川：？

“我有点头晕，先去外面吹吹风，待会儿过去找你。”陆宇恒匆匆应道。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冲动，径自开车到了上交徐汇校区，等到在校园里停好了车才觉得惊奇。

不要说是现在，就算是学生期间，陆宇恒也想不到自己可能会因为他人的只言片语做出这样近乎于莽撞的举动。

可是事实如此。他透过车窗看到外面走动的，年轻而蓬勃的面庞，他确实在晚上七点，放下了工作，开车一个多小时，只为来到徐汇校区吹风。

之前的一个多月里，陆宇恒查询了很多相关同性恋的资料，知道性向是由先天和后天因素共同决定的。出于先入为主的保护心态，他下意识地认为程也的心动是由于后天社会经历少与父母早逝缺乏安全感而对自己的感情产生错误的认知——毕竟无论怎么说，在当前的大环境下，作为同性恋某些意义上就是进入了窄门。

他瞻前顾后，几乎将所有可能性想了个遍，都觉得这条路荆棘丛生，必然会伤害到程也。

可是小也怎么能经风雨呢？他这么天真而柔弱，就像，就像一朵带着新嫩尖刺的玫瑰花。

陆宇恒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些惊讶，玫瑰花的比喻太过亲密，他一时间有些赧然。

但是陆宇恒从来不会回避自己明确的心意。他眉头一皱，忍不住去想——究竟是什么时候程也成为了对自己来说独一无二的人。

“寻常路人会认为我的玫瑰花和你们差不多。但她比你们全部加起来还重要，因为我给她浇过水，因为我给她盖过玻璃罩，因为我给她挡过风，因为我为她消灭过毛毛虫，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抱怨和吹嘘，甚至有时候也倾听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1】

曾经看过的文字突兀又自然地出现在脑海。

我把小也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了吗？他茫然的想。

陆宇恒下车走在校园的道路上，虽然实际上也才大学毕业不久，但在这一年内却因为想要负担着另一个人的未来而被快速的磨洗着。此刻他西装革履地走在学生之间，显得无比格格不入。

陆宇恒自认不是一个犹豫不绝的人，可他突然发现目前困扰他的困局中的盲点——他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能让小也作为同性恋走在窄路，却从没有考虑过让小也不再喜欢自己。

“太笨了。”湖面上拂过沁凉的微风，早秋的桂子传来清甜的香气。

陆宇恒无奈又释然地低下头，含着浅浅的笑意，认真地嘲笑自己，“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自私了。”

“那个同学，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了，请问是有什么事吗？”一个女孩子鼓足了勇气，走过来问道。

“没事。”陆宇恒从沉思中惊醒，下意识回复这个女孩。但他的心里像是汪着一眼温热的泉，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那妹子惊讶了片刻。“啊，他是哪个专业的，需要我帮您找找看吗？”

“不用了，谢谢。”陆宇恒婉拒了她的好意，笑着离开了。

“怎么现在好看的小哥哥都在内部消化。”女孩走回小路上，她的小姐妹在那里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