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城不记得他,这不是人能决定的事,就是因为清楚这个道理,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无理取闹,没有理由发脾气或者哭闹,颜药才这么平静。
可明明长大了,道理都懂,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
颜药从来不觉得他是多么坚强的小孩,早在上辈子的童年,他就被颜青城宠坏了。
幼年的时候,无论去哪里,颜青城都会抱着颜药。
公司事情很多,小孩年纪又很小,颜青城每天都会带着他一起去上班。
冬天的天很冷,停车场距离他们家的公寓有段距离,颜青城把只有三岁的颜药裹得像颗球不说,还总是脱了外套把他包在里面,只留了一条缝。
这样的话,小小的颜药只要一抬头,就能透过那条缝看见父亲的下巴,不会再随意哭闹了。
小孩很调皮,每每偷偷摸摸伸着手把那条缝扯开,探出头,看着孤冷的路灯下,父亲高大的影子。
他被宠坏了,从还在襁褓不到两个月的年纪,一直被宠到十二岁,颜青城开始往国外发展事业为止。
而寒冷天气里、暗淡的月光下,父亲挺拔的影子,就足足看了十多年,永远印在了脑海中。
其实他也知道这样突然地跟方黎撒娇,并不合适。
方黎愿意抱他一次,是因为宠爱他,和研究院其他的教授一样。
可这种宠爱和父爱是有区别的。
颜药今天这么坚持,不过是存了最后的一丝念想,但念想被打破了,他也没有生气哭闹。
小孩在花坛边上坐了很久,久到那道熟悉炽热的气息靠近他,有力的手穿过他的腿弯,
揽过他单薄的脊背,微微用力就把他打横紧紧抱进了怀里,站起来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傻乎乎地埋着脑袋。
来人垂下幽深的凤眼,盯着怀中小孩木木的小脸看了一会儿,才说:“人还这么小就知道绷着脸糊弄大人,小骗子。”
颜药本来还闭着眼睛,被这么一训斥,才慢慢反应过来,睁开眼看向抱着他的人。
却是去而复返的方黎。
或者应该说,是恢复了原本的容貌、和颜青城别无二致的方黎。
颜药被抱在半空中,一只手下意识揪住了方黎胸前的衬衫,好半天才小声说:“不是骗子,药药在这里看月亮。”
“是吗”方黎反问,“二十三分钟,二十分钟低着头,两分钟用来赏月,还说不是小骗子”
颜药就不说话了,只是伤心地扁了扁嘴,伸手搂着方黎的脖子,把脸埋到对方肩膀上。
肩头的衬衫慢慢变得濡湿。
方黎沉默了一会儿,抱着人往回走,低声解释:“没丢下你,易容药剂有时效,本来打算赶在失效之前送你回去,正好离开,哪里知道你脾气这么坏,不抱你走路还要哭。”
颜药生气了,抬起头,顶着红通通的眼睛大声反驳:“我脾气才不坏。”
“怎么不坏”方黎明知故问。
“我都让你快点走,没跟你闹。”颜药蹙起眉,委屈地说。
“就是这样才胡闹。”方黎冷着脸说,“不高兴应该告诉我,想要什么要懂得去争取。”
话音刚落,青年的嗓音又变得温和了一点,低声说:“你身体这么差,本来就不是正常教养长大的孩子,没人会逼着你懂事和退让。”
颜药呆呆地听着,低下头,把脸埋了起来。
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如过往颜青城说的话。
“只要药药想要,你就都能得到。”
这是颜药五岁的时候,26岁的颜青城说的。方黎却在18岁这一年,说了同样的话。
颜药捏紧了小小的拳头,轻声说了一样的回答:“我只要爸爸。”
“如你所愿。”
不远处,站在告示牌后的那两道颀长的身影同样立了很久。
钟长生镜片后的双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又再次沉寂下去,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陈穆,说:
“我希望,关于这个孩子和他父亲的事,无论是研究院,还是学校里的任何人,都不会出手干扰。”
陈穆迎上老人精明的目光,说:“当然。我会确保这件事,学校方面绝对没有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