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就是问谷三,谷三也没有一个明确答案,她本来就没怎么见过三公主,哪怕先前赵媛儿还在做答应的时候到德妃宫里去看女儿,似乎也就见过一面,并未深交,在谷三这就更留不下什么印象了。
一旁碧溪也跟着疑惑:“德妃娘娘总不至于是您跟前一套,到了三公主殿下面前又有另一套说辞吧?可……即便这样,三公主只是个孩子,她又哪里会撒谎?又哪里能遮掩得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呢?”
“若……若她是恨我将她交给德妃抚养我也就认了,她见了我时不论如何憎我怨我,都没有关系。但她为何做出这般陌生的姿态,像是从未见过我?”康妃擦着泪,“她从小我疼着长大,如今只离开了我一年罢了,再如何忘,也不会把我忘成那样吧?”
这么说来其中确实是有些蹊跷,可眼下没法再看见三公主,许多事无法下定论。
康妃与碧溪低低啜泣,谷三坐在一旁,抱着手里的刀,也在思考这件事前后缘由。小孩确实不大会藏匿自己内心想法,如果要藏,也应该有所缘由。仔细想来,也没有什么缘由是能用在这件事上的,德妃与康妃目前来看仍是合作关系,她也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康妃难过才对。
车上的人各自思虑着事,车队却并不会因为他们这份思虑就停下步履,而是遵照原定计划一路朝着寺庙那行去,德妃的车跟在在最后。
一行车队在途径一片树林时,忽然却看最后一辆开始朝侧面歪斜。车轮磕碰过石块之后,轮轴之中显出裂缝,这裂缝不多时就在快速行进间变得越来越大。
周围草木之中,一道黑影闪现。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间飞来一根银针正好扎在了拉着德妃这辆马车的马儿身上——那马瞬间就发了狂,连车夫都没弄明白忽然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只顾着先慌慌张张地将缰绳拉住了。
德妃在车内原本只是伤心,猛地感觉车身摇晃,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小腹。碧溪紧张上前扶住了她。谷三见状,撩开帘子到了外面,车夫也莫名咬着牙用力拉着缰绳。
“怎么回事?”情况紧急,谷三急忙开口询问,车夫回头看见她忙道:“谷大人,这马儿忽然间不知怎么的,不听使唤了!”
谷三扭头先将马车的门牢牢关上,跟着车夫一块想要将缰绳拉住。绳子在她掌心很快摸出血痕,马车瞬间脱离原本的路线朝树林中冲了出去。这车夫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哭喊到:“娘娘怀有身孕,要是奴才一个不当心将车翻了,我这可脑袋只怕也保不住了呀!”
谷三看着他这一脸丧气样,将绳子从他手中夺过,而后拔出刀来砍断了绑住了马儿的绳索,然而马头部分却是木杠连接,若想彻底解开必须爬到已经癫狂的马儿身上。
谷三左右看着林木,做过预判之后,猜测这片哪怕翻车也不至于会翻出大事,回头将扯断的绳子拉开门扔进去,冲德妃与碧溪吼道:“你们找些软乎的把自己跟车身绑在一块,听见没?”
颠簸之中,两人也顾不及思索,连忙都绑上了。好在这次因都是女眷,太监留在了宫里没有跟来,车上所载着的人并不算多。谷三看准了一旁有灌木,又一脚将那赶车的车夫踹下了车,那车夫连声哀嚎,身子栽进灌木丛里。看着马车又往前冲了一阵,她朝前猛地一扑,接着把那儿身上的套儿一并都斩断了,车没了马儿在前带着,这会儿就靠着最后那点冲劲儿朝前而去。幸亏是在林木之间,不多时也因为撞上了树木慢慢停了下来。
谷三骑在马上,倒也并不惊慌,双手抱住马脖子之际,骤然发现在马儿的耳后扎着一根针。
她急忙伸手将这跟针拔下牢牢握在了手中,那针一拔取,马儿也立刻停止癫狂,如脱力般前腿朝前一跪,轰然倒在了地上。
这一招绝非天灾,定是人祸,如赵媛儿先前所预料,果然此次出宫会有人暗中害她。眼下皇上一共才二子二女,大皇子早夭,二皇子虽说嫡出,却也从小身体羸弱,天一转冷就要生病,一生病每隔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看了那么多太医仍是束手无策,算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是在医不好。究竟能活几岁,都还是个未知数。说句不好听的,只怕皇帝这个做爹的都会比这个做儿子的活得长。故而不论如何,这位嫡长子也无缘太子之位了。
皇后膝下还有一个五皇子,实际是宫女子所生,抱养到她膝下,只不过年纪尚小,还看不出个所以然。余下便是两个女儿,三公主与四公主了。两位公主总不能继承皇位,看的还是康妃这次肚子里的孩子。皇帝对康妃本就格外宠爱,如若她这次又诞下皇子,再加上先前将女儿交给德妃抚养,两人情谊之深厚,自然会受宫中人妒恨、忌惮。
谷三被翻到的马一下子朝前甩去。她堪堪一个翻身终于稳住了身形,半蹲坐在地上抬头朝着马车车厢那儿看去。有风从她耳侧吹来,再朝前望去,几步远出,就是悬崖。幸好她及时拦停了马车,再往前冲去,只怕马车连同车内的康妃娘娘一块都粉身碎骨。
这事儿可就非同小可,暗害妃嫔可是死罪,谷三抚过那只银针,以目前皇帝对赵媛儿的宠爱,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此事,定会要求审查下去,查到水落石出为止。
那车夫鼻青脸肿不忘翻出灌木丛朝着车厢那儿跑去。一看他自己原本坐着的地方都被彻底撞裂,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谷三站起了身,捡起被扔到一旁的刀插回鞘中,她将那枚细针先收好,走上前去,慢慢把马车从歪斜状态翻正过来,一脚踹开了门。
门中,碧溪紧紧与康妃娘娘抱在一块,护住了她的肚子,二人惊魂未定看着门开之后照下来的那一缕光,谷三朝她伸出手:“能走吗?”
赵媛儿伸过来的手还在发抖:“能……能走。”
“身上有哪儿觉得不舒服的嘛?”
“我不知道……碧溪!碧溪!”康妃说到这儿急忙转回头去查看碧溪伤势。碧溪面色苍白,方才只记得将自己与康妃娘娘绑在一块,双手死扣住车上座椅,死活不敢放开,指尖已渗出了血来。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摇摇头:“娘娘没事,我就没事……”
直至此时,守卫才终于姗姗来迟,看着马车情况,纷纷跪下,齐声道:“臣等救驾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这一下,静安寺是去不成了,直接打道回府。跟来的太医在康妃的行宫前乌泱泱一片,原本要打猎的皇帝听见这消息,也不打猎了,火急火燎折了回来。谷三将知道的事儿都说了,把银针也给了冯公公,余下时间就坐在门框边上,听着屋里头熟悉的骂声。
“没用的东西!”
“朕养你们这群饭桶!”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你们一个个是怎么保护娘娘们的!”
“今日害的是康妃,明日要害到皇子、皇后害到朕呢!”
谷三一听这话就想翻白眼,说来说去果然还是担心着自己这条命。怎么也比不过他真龙天子的命金贵呗。
可这事儿确实可疑点颇多,皇家围猎,周围都全部圈起来,闲杂人等是不得进入的,又会有谁,能够在宫妃们前去寺庙的路上如此精准将毒针扎入马儿身体里呢?
那边皇帝把不得力的一个个都骂完了,回过头又开始夸,从碧溪开始夸,毕竟这次康妃只是略微受惊,龙嗣并未受影响,多亏了碧溪以命相护。再夸谷三,反应及时,力挽狂澜,直接将马车停下,没有酿成大灾祸。
顿了顿,就说此事必须彻查,目光已经往谷三这来了,谷三直接把手一抬:“不查。换别人。查案费力,我查不出来。”
还真没几个人这么拒绝过皇帝,可看在康妃的命都是谷三一举保下的,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而点了个御前带刀侍卫要他查清此事。冯公公就把谷三拿来的那根银针给了他。那侍卫领命而去,发誓三天之内一定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
谷三看这阵势,赵媛儿这儿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在找自己,就回了与碧溪同住的屋子。碧溪受过封赏后,让一个见习太医也瞧过伤势。谷三坐在一旁看着,不免也感慨一句:“赵媛儿也没什么商,四五个大夫围着转,你这我看血都要呕出来了,找了个见习医生?靠谱吗?”
“谷三,你又说什么呢?娘娘金枝玉叶,我这般能比吗?”
谷三听着碧溪的话就直摇头,没再多讲,自顾自地躺倒了自个床上去小憩了。等那见习小太医走了,碧溪走到谷三床边:“这事儿太吓人了,你说是谁会害咱们娘娘?”
谷三闭着个眼:“你不是对宫里头的事儿了解的很?谁都想害她,巴不得她死。”
“可也得有人有这胆量吧?”
谷三听了这话,跟着附和点点头。可却明显是一幅兴致缺缺的模样。碧溪看她不在多说,只好自顾自走回自己床上,抱着膝盖,双手合十小声祈祷:“愿上天保佑我们娘娘能够顺利诞下龙子……信女愿一生吃素,换娘娘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