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三坐在慕容宇华身边继续喝着她的酒。变成小公主的他给谷三带来的还是一样熟悉的言语，一样让她觉得啰嗦让她犯困，可这种相似之处又莫名让她有了一种安心。已经知晓一切之后，世界线中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奇妙的冒险。甚至是无需担心结果，不比担忧未来的冒险。当然，假如真的可以始终保持这种什么事都无需担忧的状态就好了。“我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叫柔音，现在已经变成了谷三。那么你呢？”三公主舔着嘴唇，那块烤鹿肉彻底被她消灭干净了：“秦玉华，德妃娘娘叫我‘华儿’。”“那跟你名字相差不大，就是改姓秦了。”“姓名是很神奇的东西，一旦有姓就会有所传承，不会像我们那里只有一个数字。数字太过简单，也太容易被抹消掉了。但是有一点也确实说的没错——看看我们经历的那几个世界，姓的存在意味着家族，意味着一群由血缘组合在一块的人会互相帮助同样也互相包庇，通过这种聚合的模式，碾压个人的努力，发挥团体最大实力，占有资源，并对那些没有自己强大的存在进行剥削。”小公主伸出两根短短的食指，翘起来和谷三比划着。“谁占有了一个大姓，谁就可以利用这种依据血缘形成的关系来为自己谋求利益。而有时候，别人甚至不在乎这个人身上是否拥有自己所需要的条件，谷三，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就像这个姓秦的皇帝，他们只会选择自己的血脉继承国家大统，将天下当做他们家族的产业、资源，可谁能保证这个家族之中的人就拥有能统领整个国家的才能？整一个国家，就要寄希望于一个你甚至可以想象得出生活脉络的王公贵族。他也许一生都没有走出过王宫，没有接触过平民百姓，这样的人如何能为平民百姓思考呢？”“可是在这样的时代之中，拥有王族血脉，就等于拥有比别人要高出许多的‘资格’。”“我说一个极端点的例子，如果我这个皇帝老爹只有一个儿子，而那唯一的儿子成为白痴，难道也要让这个白痴当国家领导人吗？”谷三笑了：“他们会让一个白痴坐上龙椅，这点我毫不怀疑。但会有许多人共同掌握政权。”“那么一个荒谬的事实就摆在我们眼前：一个白痴成为了皇帝，所有人必须承认他的权力却又不可能真正臣服于他的权力。而其他的人，必然会为了自己手中的利益去互相攻讦，相互倾轧——这个政权就不再是为了大部分人利益服务的政权，而是为了自己小团体能够生存下去不得不互相攻击的政权。恰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有一个隐藏的炸弹，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白痴。”小公主奶声奶气抬起头笑眯眯地说着这些，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毕竟这种景象在他那个数据世界之中不常见了，“如果有谁突发奇想说服了白痴，控制了白痴，白痴手中看似无用的权力也能成为最锋利的刀刃。他手里就像是握住了一把枪，可以将所有人都消灭。那可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了。”谷三说：“这样的灾难在历史上可不少见。皇帝不仅仅可以是白痴，也可以是疯子。当这些疯子握着枪的时候，巨大灾难降临，毁灭的不仅是一个政权，一个王朝。毁灭的是几乎所有人。”“而有时候，只要有人愿意承认，单一姓氏之下选出来的继承人并不合适就可以改变这样的局面。他们可以竞选，可以联·邦，可以民·主自治。”“然而他们就是迷信这一点，甚至不允许任何质疑王权的人出现，他们的血统至高无上，不容置喙。”小公主又“咯咯咯”地笑了：“可是人类就是人类，人类除非能够将所有前人的记忆传承下来，从中领悟上千年的智慧，不然在短短几十年的岁月之中，所有人都不过会犯着别人所犯的错误罢了。至于血统，血统又能证明什么呢？”她摊开自己的双手，现在她不就是拥有“皇家血统”的人吗？“血统也无法改变你作为人类的DNA，血统也不可能给你多长一颗脑袋。也许是有一些写入基因中的优势，可是这点优势和血统不一定有关系。封建王朝的建立，血统的传承，只能证明你的祖先是个战争狂人，领·导能力不错，但是男性祖先的染色体根本就不一定会完整传承到曾曾曾孙那里啊。就这群家伙寻找妻子的数量来说，也许属于他的那一部分，只会占比越来越小。一个家族里出现一个天才，怎么可能所有人就都是天才？想想都觉得可笑。”谷三也随着她的话笑了，她无奈感慨：“你再用一个完全超脱现在世界社会规则的眼光来看待他们，当然会觉得一切都荒谬无比。可别忘了，我们还在度假，而为了度假能够时间久一点，至少到你完成你所有的研究和实验——”“我们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让整个世界观，男女主角的世界观不会轻易崩塌！”“你知道就好。”谷三提醒她，“如果你把这些言论全说出来，我保证，不用多久，我们可以在皇宫里玩打僵尸的游戏了。你想这样？”慕容宇华小公主哭丧着她可可爱爱一张脸：“不，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女孩，你不能让我面对那么残酷的事情！”“不好意思，我比你还要小的时候就不得不面对这样残酷的事情。”谷三拉着她有些油腻腻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怀里，“所以你要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折腾的生活，就安然享受自己的公主身份。”“可那些人都太蠢了，我不想跟他们一块玩。”小公主撒着娇，伸手顺势环住谷三的脖子，“我想跟你玩。”“我会去找你的。或者你可以和我一块出宫。”慕容宇华一惊：“你要出宫？”“对啊，在宫里很无聊，走来走去就那么几个地方，看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但是宫里吃喝不愁啊，你要出去的话，不是还得想办法赚钱、打工，找地方住，找东西吃？”慕容宇华看着她，一样样数过来，“根据我看的那些小说，就算主角是穿越过去的，小说也不会写他们做这种琐碎日常啊。”“可是生活不就是琐碎日常吗？在宫里我也在打工啊。”谷三十分直白，“你是公主，我又不是公主。”公主殿下有点尴尬：“谁让你说实话了啦！不过你也说了，我是公主，我是不是不能随随便便出宫的？”“……应该？”谷三挑了挑眉，“不过，有人还说我这个身份不能干的事情更多，我不一样干了吗？”慕容宇华捏了捏她那强健的手臂肌肉，顺便又戳了一下自己软绵绵的小肚子：“姐姐，您一句话都出来了，谁敢跟您干仗啊？就算您只是个婢女，是跟着娘娘手底下做事的，可宫里头的人一个比一个精，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再说了，我早就打听过了，先前那个淑妃，就是你帮着给解决的。”“我也没做什么。”“别别别，千万别客气。”小公主嘟起嘴来撒娇道，“我初来乍到的，你得保护我，好不好？人家现在变成小女生了，宫里头危机四伏，我害怕。”谷三：“你正常点说话，不然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危机’在哪儿。”“我怂的很，你得让我好好活到长大！”“这容易啊。”“还有出宫的事。既然你说了，我就信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一整个世界无非是我为你构建的，你觉得去哪儿开心我就去哪儿开心！”她笑了起来，亲在谷三的嘴角，“而且，离主角远一点，咱们对他们的影响就小一些。其实我们两个已经有点改变世界线的发展了。”“有吗？”谷三皱眉，“我没感觉呀。”“你在第一个世界不断影响‘我’的时候，你也没有感觉。”慕容宇华十分坦白，这一点她真没有说错，谷三在这些事情上极为迟钝，也许这就是丧尸世界待久的后遗症吧，除了真的生死危机，别的时候她坦然自若淡定的像一位入定的老僧，“原来这个世界在寺庙这这一环节的时候，康妃已经流产，而德妃也因为三公主的死于康妃决裂。康妃彻底黑化了。”“等等，黑化什么意思？”“就是开始变得心狠手辣，觉得自己不需要盟友，赢到最后就行了。”“原来她需要盟友？”“不然你以为她和德妃是什么关系？又为何要将三公主交给她去抚养？”“我以为她单纯觉得小孩子很烦，不想待在身边抚育罢了。”慕容宇华捧着脸望着她，神情间带着几分无语：“你才是那个和康妃娘娘一块生活半年的人啊，怎么感觉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呢？”谷三沉默半晌，憋出一句话来：“这里的女人，很复杂，很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