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安王踏入琳毓宫之中的时候,整座宫苑之内一片寂静,像是没有人在。
谷三坐在屋顶上看着那门打开了,这会儿大殿那儿已经一片混乱,有人在动手,有人在杀人。只不过大家都喝醉了,像是压根都没有意识到这事情之严重。
此外,大殿内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已解决过一次,镇安王偏偏以为已经掌控了大局,这会儿就只带着一个副手直接就到了琳毓宫前。
丧尸病毒在赵媛儿不再盲从于原本的世界规则之后果然如谷三所料开始蔓延。这一局博弈,他们处于弱势,所需要的就是一场推翻原本强弱对比的机会。谷三也在来之前考虑过这计划的成功率和接下来会造成的破坏性,但是她很快想到慕容宇华告诉她的话——
真正属于她能够破坏第一规则的,从头到尾就是她自己,她的存在才是真正意义上构建了一个全新世界,完全不同于原本程序的那一部分。始终遵循于原本的剧情,让角色服从原本的命运,在这个世界载体之下过着应该归属与这世界每一部分的生活,本质上其实还是依附于第一规则在运转。
谷三要的就是推翻这一点。她也不知道慕容宇华究竟在现实世界之中将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朱雀系统到底有没有在这一刻接入到这个数据世界之中,但是以她所能理解的那一部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里的世界被她的记忆侵蚀,最终成为和外部世界几乎一样的存在。
而她,则将在这个由她自己构建的战场之中,赢得最终胜利。
这只是一个谷三暂时所能想到的计划,即便这个计划现在甚至连评判标准都没有,且稍一不小心,以丧尸病毒的蔓延速度和攻击能力,也许很快就会成为杀死谷三的第一把利刃。但是她只能赌,赌对了,他们所有人,不论内外,才有可能真正意义上存活下去。
谷三坐在房顶上望着一步步靠近琳毓宫的镇安王。那男人才刚一推门进来,谷三便已经将枪端起,眯起了眼,对准了镇安王的头颅。
这边谷三准星已经对准了,但是却在视野之内忽然间看见了本不应该出现在那儿的人。那人刚刚好挡在了谷三与镇安王之间,她仰着脸,神情冷淡地望着来人。谷三有些费解地稍稍将枪放了下来。
是赵媛儿自己说要杀镇安王的,对于谷三来说杀人这种事,技术是一方面,计谋是一方面,时机运气又是另一方面。
在这种情况下,以谷三的性格,一贯找到机会能够杀人必然就是抓住机会将人除掉。这在她眼中就本应该是最好的机会,只要扣动扳机,精准射击,下一秒,镇安王就在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了。
可是偏生最开始最想要镇安王死的那个女人却拦在了其中。谷三不知道她究竟是故意还是没有想到自己站在这儿可能有机会枪杀镇安王。以镇安王的兵力,只要是她没有办法一枪毙命,谷三都不会轻举妄动,就此冒险。她只能先将枪放下,看看赵媛儿究竟突然走出来是想要来做什么。
赵媛儿此刻就站在了台阶上,一袭纯白色的长裙,面上罩着一层白纱。她本就是相貌、身形都绝佳的女人,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在后宫之中脱颖而出,独得盛宠多年,也更不用说在原著之中,频频让各路男人倾心。
眼下赵媛儿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看起来就如今夜的月光,影影绰绰,含含糊糊,一时之间总能看见透出底下的肤色。腰身与丰润的线条被这样的衣裳勾勒的恰到好处。
谷三从屋顶上看去,有些疑惑她这一身衣裳是从宫内哪个角落里面搜出来,分明经过一场战乱之后,整个王宫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砸抢过了一轮,先前她来找赵媛儿是曾经途径清音阁,那会儿谷三还进去看了一眼,原本精心装修过得书房、厅堂早就被砸烂了,院子里的果园也都失了往日的生机。另外几座宫殿也都是一样的结果,整座王宫像是迎来了一大群土匪,不管去哪座宫殿,都能看到里头一片狼藉。
赵媛儿的这一身装扮虽说诱人,但归根结底也都是一身素白,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她这是穿着一身丧服,披麻戴孝地在为已经死去的皇帝守丧。
镇安王看着眼前的女子,望着她站在月光之下那像是周身莹莹一圈光晕,不免也看着有些入迷。这琳毓宫中隐隐约约浮动着一股桂花香,明明还在夏日,这股香味极为浓郁,沁人心脾。
谷三原本是坐在屋顶的,见此状随即慢慢隐入到黑影之中,趁着那边无人注意到自己这儿,悄无声息落在了地上,以能在赵媛儿在这种情况之下遭到镇安王的袭击时,可以第一时间拔枪将她护住。
赵媛儿站在那儿与镇安王不卑不吭的行礼,开口唤的便是一句:“镇安王殿下。”
镇安王还未开口,倒是他身旁的副手先不悦道:“你如何称呼我们陛下?当尊称一句皇上!”
“这天下只有一个皇帝,昨日就已经死了。”赵媛儿抬起眼来,笔直对上了镇安王的目光,“他的皇位名正言顺继承而来,本宫自然愿意唤他一声皇上。可您呢?殿下,您这皇位来的名不正也言不顺,您身边的人拥护您会愿意这么喊,可是天下人也愿意吗?”
镇安王一步步踏上台阶朝着赵媛儿逼近:“你怎么知道天下人不服朕?”
“就凭你只靠着武力打下这王位,本宫便敢赌天下人绝不会认你这一个皇帝。”赵媛儿这么说着,将双手抬起,回头望向身后一片漆黑的宫殿,“不服你的人那么多,你一个个杀过来好了,杀完了难道天下所有人都一并杀了吗?有时候人总会觉得,将那些自己不愿听的声音消除,或是堵住了自己的耳朵,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便以为这天底下一切就顺着自己心意而去了。你,镇安王,是那些将自己不愿听的声音消除的,你将所有反抗你的人都一网打尽,不留半点活口,而我的皇上,则是那个堵住了耳朵又捂住了眼睛的。”
说到这儿,她轻笑了一下,眼中满是嘲讽。
“这天下早就岌岌可危,许多大臣也都进言,若不能在前线战场夺得优势,接下来只会一败再败。他可以选逃,但是你堵住了他的生路,也可以选降,但是皇后夺走了他的性命。”赵媛儿摇了摇头,“这样看来我们之中唯有他才是当真一败涂地,连抢个机会重来一次都没有命了。本宫唯一能胜过他的,便是如今我还活着。”
她缓缓抬起了眼眸,似笑非笑望向了他。
“而你,却离死期不远了。”
赵媛儿话音刚落,便看她身后的漆黑之中响起一声枪响,这一次镇安王没能够再反应过来。这宫宇的几处角落不知何时点上的香,谷三从房顶落下之际,就已经察觉到了气味与平日不同,有意识捂住了口鼻。只不过男人终归还是男人,尤其是在喝过了酒水之后,难免就会因此而丧失本该保持住的判断力。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镇安王应当本想要躲的,可惜熏香彻底夺走了他的身体行动力和判断力,随即又是第二声枪响,谷三将他身旁的副手也一并击毙了。
这两声枪声响过之后,赵媛儿才拍了一下手,从漆黑的宫殿之中走出几名嬷嬷手里拿着水把熏香给浇灭了。而那个一直握着枪的,正是少年模样的二皇子。
他踏出宫殿之后,握着枪的手也还在微微颤动,似乎不敢相信刚刚只是扣动了一下这把兵器上的按钮,便能在如此短短眨眼间夺取了他人性命。德妃娘娘也跟他一块朝外走了出来,来到赵媛儿身边为她披上了一条外纱。
镇安王的眉心有圆形单孔,鲜血往外汩汩冒出,赵媛儿回头赞许般望着二皇子:“看来你射箭的本事也还是有用的,这个时候,准星够好。”
谷三看着她们显然早有计划,这会儿也不免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镇安王今夜要来?还有,另外的那把枪是从哪儿来的?”
赵媛儿蹲下身望着台阶上倒着的两具尸体,对于镇安王来说,这样的变故来的实在是够快,哪能想到他最终还是死在了他一直以来最轻蔑最瞧不起的人手里。他不杀小皇子,最终却是小皇子夺走了他的性命。
“自然是早已有所计划,只不过你来了以后,这计划便更有后顾之忧。”赵媛儿与她微微一笑,“你未与我说之前,我本只想着委身于她,为姐妹们寻一条生路,可是你在于我说过我便是所谓‘主角’是这里所有人命运的‘天’,我便想明白了。”
她从腰侧抽出匕首来,在镇安王的脖子处轻轻比划着。
“我不只是要一条生路,我更要拿他镇安王的死路,来铺出我的这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