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心里清楚,她说要去找沈娉不过是个借口,也不戳穿,只是道:“今儿外头人杂,天晚了又冷,你若是想跟沈娉说话,差丫鬟去叫了便是。”
“是啊,长宁,”皇后也跟着道,“等上了灯,咱们再一同出去。”
长宁哭丧着脸气冲冲地坐回去,心中不顺意的邪火只能朝着随侍的婢女发,把盘中的芙蓉糕胡乱一推,怒道:“这芙蓉糕难吃死了,还粘牙,拿走拿走。还有这茶,半凉不温的,喝的人难受,都给我拿走。”
这些话叫沈老夫人面上一阵难堪,却又只能赶紧吩咐下人换几样茶点来,笑着对长宁道:“芙蓉糕不好吃,殿下尝尝别的,那枣泥酥不错,一早才做的,补气养颜,公主想吃吗?”
长宁懒懒地瞥一眼,并不动手,嘤嘤咛咛道:“我被那芙蓉糕搅得难受,一时吃不下别的。”
苏贵妃瞪一眼长宁,示意她收敛,长宁反倒是变本加厉,拧着眉道:“娘亲您别瞪我,这点心确实不好吃,定是府上的厨子偷懒了,再不打回去,倒叫他们觉得咱们舌头笨,活该受欺负。”
“长宁你闭嘴!”
苏贵妃厉声呵了一句,自己先尴尬得红了脸,长宁那里还是不咸不淡道:“屋里太闷,我头晕得厉害,说话自然不好听,老夫人是不会怪罪的。”
贵妃气得手抖,又不能发作,只能转过头来对沈老夫人歉意道:“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夫人您别介意。”
“不会,”沈老夫人笑笑,对长宁道:“殿下去逗逗那只八哥,它如今能说的话多了,都逗闷子呢。”
“哦。”长宁嘴上应着,却仍是坐着不动,只一味低头撕扯着手里帕子。
贵妃摇摇头,轻声道:“夫人,您不必管她。”
皇后面上打着圆场,心里却是极不痛快。这是她的母家,她的母亲,长宁却如此不知收敛,若是真的嫁进来,还不得闹翻了天。
被长宁这么一搅和,屋里气氛始终怪怪的,好在外头的天很快黑了,华灯初上,才将这沉闷驱散些许。
一见灯亮,沈夫人急忙对皇后和苏贵妃道:“你们去看看灯吧,我身子刚好,怕扑了风,就不去了。”
“咱们难得见一回,女儿再陪母亲说说话,也不去了。”皇后笑容温婉,朝着长宁扬了扬手,“快叫你娘亲陪你去看灯吧。”
长宁傻子似地还想劝皇后一同去,被贵妃阴沉脸叫走了。
等着母女俩人一出去,皇后脸上的笑登时没了,失望道:“这长宁怎么年岁越大,越不懂事了。这要真是娶回来,哪里是娶媳妇,分明是娶了个祖宗。”
长宁这跋扈的性格也不是一两日了,只是碍着陛下宠着,旁人再看不惯也只能忍着,就连皇后也是头一回把心里的不满宣之于口。
“母亲,”皇后迟疑道,“我看这婚事要不算了?”
沈老夫人原本还发愁怎么开口同皇后提这件事,谁知她反而自己先说了,还真是刚犯困就有人给给枕头。
“唉,”沈老夫人无奈笑笑,“咱们沈家和苏家也是几代的缘分了,有些话不能往透里说还不是为着贵妃的面子。这长宁啊,不是个惜福的人,我不喜欢她。从前不跟你说,是怕你为难,毕竟贵妃娘娘又是个温厚谦和的好人。但你既然起了这个心,我就不妨跟你说了,元嘉从荆州带回来个姑娘,这姑娘除了家室差些,样貌品行没有一样不出挑,除夕那日,若不是她,我恐怕就……”
皇后微微颔首,“我知道,昨儿傅婉仪来请平安脉,给我说了不少这两个在荆州的事。陈茗儿啊,还救过沈元嘉一命呢。咱们只晓得荆州闹时疫,傅婉仪一说我才知道,原来这治时疫的方子就是陈茗儿从楚军降将宇文休嘴里套出来的,两城的百姓都得感念着她的好呢。”
沈老夫人一时竟有些悟不过来:“还有这事儿?”
皇后莞尔笑道:“咱们竟不知道,元嘉在荆州也染了时疫,凶险得很。”
“你说说,你说说,”沈老夫人惋惜得直抽气,“这么好的姑娘,却只能委屈着藏在家中。沈家上下都受了人姑娘的恩惠,却连个名分都没法给人家,这事儿做的,不厚道啊。”
皇后便道:“元嘉好容易有个心悦之人,也别拖着了,按照平妻的规矩纳进府里来吧。”
老夫人徐徐摇头,“你的那个侄子是什么心性你也清楚,他怎么肯叫心上人做妾室呢?”
皇后吸口气,“那他这是打算娶正妻?”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道:“虽说茗儿这出身差了些,可这姑娘说小了是沈家的恩人,说大了那是大梁朝的恩人,若是个男子什么功名挣不来,这怎么还做不得个正妻了。”
“容我想想,”皇后蹙眉沉思,“倒也不难办,出身不好……那咱们就给她个好出身,我收她做义女,赐封号,虽然只是义女,但嫡公主的尊荣反倒压了长宁一头,想来也能说得过去。”
“这办法是好,”沈老夫人看着皇后,“就怕贵妃心里怨咱们?”
皇后思忖须臾,平道:“贵妃若真是有心促成元嘉和长宁的婚事,又怎么会只字不提……她对这个女儿也是……”
皇后话还没说完,伺候贵妃秋英慌里慌张地地从外头进来,急道:“皇后娘娘,公主闹着往方寸阁寻大将军去了,说是听府上丫鬟饶舌,说大将军的…夫人就住在方寸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