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不让我给你教导徒弟,这下被他们算计了吧,我给你清理门户,之后你可得好好谢我。”
祁决的声音听起来游刃有余,可神色沉冷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无论他如何劈斩金光结界都纹丝不动,毫无破绽。
而后数万条金色的龙藤从祭台四周探向祁决,斩之不尽断之不绝,源源不断且越发汹涌。
祁决应对不暇,他不耐烦的皱眉,吹了声口哨试图召唤帮手,可潜龙岛乃极阳之地,被盛大的阳气压制,即使是鬼主的他实力都被压制了五成,何况那些远不如他的阴兵?早被隔绝在烈阳结界之外,无法供他驱策。
“真他妈该死的,还是大意了些。”
在顾成妄设的局里,又有荆舟做饵,祁决被引入局中只得背水一战!
“祁决啊,你就好好再看一次,你的祝衍,是如何被我挫骨扬灰的。”
“祝衍?”祁决只稍微一愣神,几道细弦般的龙藤便乘机穿透他的肩胛骨,绞掉了他的一大块肉。
“没想到吧,捅了你好几刀子的舟哥哥,就是你踏破铁鞋也寻不到的祝衍。”
“……!”
顾成妄话音方落,荆舟瞳孔疼得猛然一缩,墨龙整个潜入他的识海之内,他的魂魄被一点点剥离拔出□□,可荆舟偏偏意识清醒思路清晰,他便是在清醒无比的状态下,忍受着比凌迟还要剧烈千百倍的抽魂之苦!
草你妈的白眼狼顾成妄啊啊啊——!
荆舟疼得面孔都扭曲了,从来不喊疼的他忍不住从喉头发出几声短而压抑的呜咽,他身子被按压地上动弹不得,目之所及的尽头是顾成妄不沾一尘的云靴。
这副荆宗主的身子他不稀罕,原主要拿回去就任他拿,最好把这个破系统也给对方一道继承了!
可是…假如他真如顾成妄所言,是上古凶兽祝衍,今日若死在这里,魂飞魄散的惨状被祁决看到,那小兔崽子得多难过…
如果他只是舟哥哥,小兔崽子可能难过不了多久就好了,说不定眼泪都不会为他流一滴的。
但如果他真是祝衍…真是小兔崽子的阿衍前辈…
这个假设,让荆舟觉得比自己真是祝衍还要恐怖百倍。
假如祝衍真的又魂飞魄散一次,小兔崽子该心疼死了吧?说不定要哭唧唧很久很久都好不了。
到时候自己不在,阿衍也不在,谁来哄他呢?
荆舟不知哪来的气力,竟然向前爬了几分,一只手抓在顾成妄毫无知觉的小腿上,他抬起眼,目光虽然因为疼痛有些散乱,但眼神里似乎有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低哑着声音:“荆宗主,身子你拿去,但,你且留我一丝魂魄还与熹儿留个念想,别欺负他…不然,我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你有什么立场同我谈条件?”
“凭我不知何日又能卷土重来,到时候还能放你一马。”
顾成妄哈哈一笑:“不,你必死无疑。”
“…不到最后,谁说得清。”
“你不信也无妨,或者说…你认为我们这一年的师徒情谊,足以让我放你一马?”
“倒不会,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对啊,我对小偷的恨,一百年师徒情谊都抵不过!”
“……”
“要不,看在这一年你对我的照顾上,我送祁决给你陪葬?”
“你!给!我!滚!”
荆舟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嘶吼出声,大地震颤,于此同时他身子以一个夸张扭曲的角度向后仰!
下一瞬墨龙从他识海弹出抛向空中,墨龙极难受的挣动身体,口中擒着一缕白光,那道白光如游蛇般与墨龙挣扎颤抖,几个回合之下终于挣脱墨龙的擒制纵身下地,虚虚的影子化身四足七尾、浑身雪白眉点血莲的凶兽祝衍!
他朝墨龙扑咬而去,原本嚣张的墨龙直接被他一口咬碎化作墨汁,瓢泼的墨雨洒下祭台,溅了顾成妄一身墨汁。
“不愧是上古凶兽,被抽了魂还能杀了我的墨龙,不过,我劝你别勉强,省点气力吧,后边还有得你受的。”
灵体状态的祝衍依旧通身雪白无暇,立于被墨汁染黑的白玉石阶上,周身再度被锁棋阵的龙藤缠住,被困于祭台之上的他一声咆哮贯彻长空,整座潜龙渊震了三震。
方才对墨龙那一击,已经用掉了他最后的气力。
顾成妄将呼吸断绝的‘荆舟’肉|体从地上抱起搂在怀里,似护着什么宝贝,用绢布擦去他脸上的墨汁血污。
祝衍一出现,观台上众人都慌了神,忙严阵以待准备对付绞杀。
戚无所从容不迫的站起来,转过身朝众人,笑微微的:“诸位不必紧张,当下状况早在我与师弟的预料之中,诸位只需静待于观台,吃茶喝酒,斩杀祝衍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言罢,戚无所看向一旁面色凝重的郁辞:“郁公子,在场的人里,只有你能斩杀得了祝衍。”
“我…”郁辞握着埋泉的手微微发抖,青筋暴起。
“去吧,你手里这把埋泉,就是斩杀祝衍最好的剑。”
凶剑斩凶兽,有主角光环的加持,还有什么反派解决不了呢?
同样来到这个世界刷任务、甚至比荆舟更懂得剧情的戚无所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郁辞犹豫了:“可是这把埋泉,是前辈用长寂换给我的,我怎么能…”
“郁公子,他是为祸人间的凶兽祝衍,是你的杀父杀兄仇人,你不必心怀悲悯。”
郁辞脸色煞白,紧紧抿唇不语。
“还请郁公子帮我个忙,待会儿将祝衍魂核切碎之时,替我把他的七条尾巴斩下留着,我要用其作为药引,救无谓一命。”
郁辞沉吟一瞬,终于抬起眼眸,望向祭台之上,轻且笃定的说了声:“好,我明白了。”
闻言,戚无所终于松了口气,在整个局里,郁辞是最不可控的环节,他们担心这郁公子守不住话,一直没严明,是一步险棋。
如今搞定了郁辞,可以说无后顾之忧了。
郁辞提着埋泉,似下了极大的勇气,脚步沉重的走向祭台。
而祭台之上,金色的龙藤在祁决周遭结了密密匝匝的网,像蜘蛛丝般一层叠一层,形成四面坚不可摧的墙,将祁决困于其中,宛若密不透风的牢笼。
舟哥哥就是阿衍、舟哥哥就是阿衍、舟哥哥就是…!
怎么他就一直没想到呢?从漫不经心的性格、面对危机的杀伐决断、风卷残云的饮食习惯、两人身上一模一样的属于远古森林的草木气息、无数个祝衍和舟哥哥重叠在一起的梦境、还有彼此相处的细枝末节…
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一个答案——
祝衍就是舟哥哥,舟哥哥就是祝衍。
而他竟然蠢到水落石出这一天,在彼此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时,才发现事情的真相。
祁决气急败坏的朝丝网斩去,可灵力被压制的他有些力不从心,任锋利的细丝在他身上留下无数血口子,血顺着红衣滴答滴答向下淌,他也顾不上感知半分疼痛。
只想快一点见到他的阿衍,也是他的舟哥哥…
从来不听他使唤、处处与他作对的长寂,在危机之中似感知了祁决的情绪,终于与他达成了共识,如今用起来格外顺手,祁决疯了般斩丝破阵,几乎是赌上性命朝密不透风的丝墙劈下最后一斩,只听轰隆隆一声,龙藤的灵筋终于被他斩断,枯萎的细丝迅速消弭退去!
此时郁辞已经站在祭台上,手提埋泉正对被龙藤缚住四肢、虚弱到几乎无法站立的祝衍,他提起剑的一瞬间,祁决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可他的速度绝对快不过郁辞的剑——!
“前辈,对不住了!”
埋泉卷起满地枯藤萎叶,仿佛所有腐朽衰败之物都如影随形,凛冽凶狠的剑意朝祝衍直劈而去,祝衍闭上眼睛,如今记忆融合了的他,自然记得郁辞是谁。
可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他身上,祝衍直觉得身上一松,缠在他四肢的龙藤尽数被斩断——
“前辈!走!”
说着,郁辞将手中的埋泉抛向祝衍,“带上祁决的埋泉,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