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后,祁决仍旧穿着龙爹那套压箱底的女装,祝衍给他买了帷帽,垂下的沙幔刚好能遮住他的脸。
而祝衍服下龙爹留给他的隐形丹,隐掉了六条尾巴和额头的小龙角。
因祝衍体内的龙魄尚处于运化时期,魂核十分不稳定,两人也不御剑,雇了马车和船,像寻常行商夫妻般一路往玄寂山方向去。
关于大半年前潜龙岛一战,一路上两人听到了不少说法,民间最流行的一种便是当年‘荆宗主’壳子底下虽不是原主,但也不是凶兽祝衍,不过是个冤死的替死鬼而已。
“不是凶兽祝衍?可当日在潜龙岛,几百双眼睛都看着那位‘荆宗主’化形,这还能有错吗?”
两人找了处说书的茶馆,听到台上演的这个故事,都来了兴致。
茶博士替他们将茶斟满,诧异道:“真假‘荆宗主’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二位没听说吗?”
祝衍温雅一笑:“我同夫人今年一直在关外做买卖,中原的事不大清楚。”
“哎,那日潜龙岛的化形风波,都是现在的荆宗主设计的圈套。”
闻言,祝衍看了眼祁决,两人的视线隔着纱幔撞在一起,就算看不见脸,祝衍也知小崽子此时肯定在笑。
“圈套?怎么说?”
“现在的荆宗主是真的荆舟没错,但是原本那位不过是个夺舍的寻常人,不是什么祝衍,荆宗主搞这么一大出,不过是为了设下陷阱弄死鬼主,然后顺手将占用他身体的贼人除掉。”
“哦?这么说当年葬身潜龙渊的,是鬼主祁决和夺舍了荆宗主肉|身的人?”
“没错,就是这样。”茶博士看对方理解了,爽朗的将抹布往肩上一搭。
祝衍不动声色:“荆宗主一石二鸟之举,令人佩服。”
茶博士撇了撇嘴,摇头:“他是杀了鬼主祁决没错,也赶走了夺舍他身体之人,但他隐瞒祝衍仍在人间的真相,直接干扰了各仙门的判断,导致后来凶兽作乱,死伤无数,都和他的谎言脱不了干系…据说现在人界乱作一团,都在研究应对凶兽的法子。”
祝衍佯做出一副诧异又紧张的姿态:“确定是祝衍吗?会不会另有隐情?”
祁决端着茶杯,用茶盖撇盏里的浮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听戏。
“哪里还有什么隐情,从今年上元节到前几日的中秋,都出了好几次事故,那凶兽偏还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跑,一口下去就是几十条人命,吓死人…几千双眼睛都看着呢,可比潜龙岛那一百来修士更有说服力。”
茶博士叹了口气又道,“刚开始荆宗主还花了银钱灵石压下此事,后来实在纸包不住火,捅出来了,他才公然站出来道歉,说潜龙岛喂真龙那位不是祝衍,是他用来钓祁决入套的鱼饵而已。”
祝衍沉吟片刻:“如果荆宗主说的都是真的,他除掉祁决后就可以直说,毕竟一个是鬼主,一个是夺舍之人,都不占理,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花大价钱压下祝衍没死的真相?”
茶博士眸色一亮,兴奋道:“对,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就在这里,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荆宗主对此事闭口不言,就完全不解释,只说玄寂山会全力配合追踪祝衍行迹,所有损失也由玄寂山承担。”
祝衍端起茶抿了一口,浅淡的笑:“没人怀疑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仙家内部如何,我们普通人如何知道,也就是市井里流传什么,我们听什么,真真假假都说不清。”
“这确实不好说,”祝衍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茶博士,“今日多谢了。”
茶博士眉花眼笑的接过钱:“公子客气。”
“对了,”在茶博士离开前,祝衍又叫住了他,“请问南域有什么特产?我想捎点回去送人。”
茶博士想了想:“我们南域物产丰富,吃的喝的玩的摆设的都有,公子想送什么人呢?您说说我看能不能给些参考。”
因为刚拿了丰厚的小费,茶博士较以往格外热情。
祝衍莞尔一笑:“送晚辈的,几个小徒弟。”
茶博士笑道:“那公子可以买些水果蜜干酥点,我们南域的水果北地可是吃不到的,新鲜的带不回去,制过的总能行,年轻人特别是小孩子都极喜欢的。”
说完他又推荐了好几家卖水果制品的店铺,祝衍客客气气的道了谢。
“舟哥哥怎么看?”祁决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发问。
祝衍笑:“还不是我那几个捣蛋的小徒弟闹的。”
祁决笑:“也是,毕竟我家舟哥哥的魂核碎片,不是这么好消化的,上古真龙都不行,戚无谓更不可能。”
“是啊,玩脱了这是,”祝衍说着,端起茶盏,晃荡的茶水映出他浅淡的笑,“顺路买点特产回去,哄哄徒弟。”
一场秋雨一场寒,两人继续往西北方向去,九月中,沿途的叶子已经败光,一派萧索。
来到笠州时已是十月初,这日天色阴沉,傍晚时分降下初雪。
笠州距离玄寂城不过几百里路,两人也不着急,看天下了雪,便想着到城中客栈歇一晚,喝喝酒避避雪。
这日笠州城的客栈却是爆满,两人跑了五家才有空闲客房,祝衍一问,才晓得这些投宿的修士和他们一样,都是前往玄寂山的。
“自从换了荆宗主,他主动牵头猎捕祝衍一事,玄寂山便每月举办一次猎灵大会,各方修士都能参加,在大会上分享各地凶兽线索。”
客栈的小二收了钱如此解释,领他们俩上二楼的客房。
祝衍笑:“那这位新的荆宗主倒是不错,每月召集各方修士来玄寂山,连带着附近几座城客栈酒楼的生意都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