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说起这个,苏青霓呼吸微微一滞,自如地转开话题,道:“臣妾今日派人送了金疮药去养心殿,皇上为何没用?”
楚洵再次阖上眼,道:“朕用不惯。”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朕也不会生冻疮。”
苏青霓:……
看着那人闭着眼,一本正经辩解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有点想笑,细微的笑意在唇边盛开,晕染至眉梢眼角,楚洵似有所觉,睁开双目,目光平静地看过来,道:“皇后笑什么?”
“皇上,”苏青霓清了清嗓子,轻声道:“臣妾想与皇上说,如今臣妾既然嫁给了您,便是皇上的妻,夫妻共为一体,同尊同卑,不管来日发生什么事情,臣妾都永远站在皇上这一边的。”
闻言,楚洵怔了怔,侧过脸来,像是头一次这样认真地打量他的妻子,背着烛光,隐约的影子使他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楚表情,唯有那双眼,如暗夜中的寒星,清冷而理智。
苏青霓把脸枕在手臂上,与他对视,柔声徐徐道:“以后皇上去哪儿,臣妾就跟着去哪儿,此生不离不弃。”
过了许久,楚洵才给了反应:“嗯。”
他说完,再次回过头,阖上了双目。
苏青霓的一番真情剖白,只换了对方如此简短的回应,然而她并不恼,定定地看着楚洵,像是在观察他的表情,片刻后,楚洵依旧闭着眼,终于道:“朕知道了。”
苏青霓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来,翻个身躺好了,她想,她的夫君应该明白了这几句话里的意思。
至少从现在起,她不必担心楚洵再做出如上辈子一样的事情来了。
殿内寂静无比,唯有床边的灯烛静静燃烧着,火光跳跃不定,身旁的呼吸声变得均匀而静谧,轻轻浅浅,让人想起冬日里悠悠飘落的雪花。
原本正在沉睡之中的男人忽然睁开了双目,眼神清明,没有半点睡意,楚洵转头看着身边躺着的女子,她似乎很喜欢侧睡,正对着他,睡容安静,长长的睫羽投下了轻微的影子,看起来很乖顺。
楚洵闭上眼,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腕间的珠串,即便是在这样寂静的深夜,也无人能窥见这位帝王的半分真实情绪,他静默而冰冷,宛如那高高在上的神祗。
……
次日一早,苏青霓醒来的时候,身侧依旧无人,如前两日一般,她一摸,被子都凉透了,也不知楚洵什么时候走的。
碧棠见了,立即道:“娘娘,皇上寅时末就走了。”
苏青霓内心唏嘘不已,这寒冬腊月天气,寅时那会的天色还是黑的,卯时初就该上朝了,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曾经还有大臣看不清楚路,掉到护城河里淹死的,光是想想,就难熬的很。
苏青霓心中庆幸,好在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碧棠正在替她穿戴冠服,外面有一名宫婢进来,垂首禀道:“娘娘,两位尚宫已在外面候着了。”
今天是帝后大婚的第四日,苏青霓“新任”皇后,母仪天下,地位殊高,内外命妇皆需入宫朝贺,以示恭敬,好容易等朝贺结束时,一个上午便又过去了。
苏青霓一边听尚宫施月详说宫里近来的情况,一边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她上辈子便对施月有印象,性情稳重,雷厉风行,办事非常稳妥,但对他人要求过于严苛,以至于许多人都不喜欢与她打交道。
而另一位尚宫宁姝兰,据苏青霓今日观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圆滑功利,张扬得近乎骄纵,虽然同为尚宫,却与施月不太对付,两人的心思明显不是一处的。
施月禀道:“娘娘,如今有一样要紧的事,奴婢无法做主,还需娘娘圣裁。”
苏青霓颔首:“你说。”
施月跟在她身边,继续道:“冬至那一日乾清宫起了大火,正殿被烧毁,需要修缮,工部派了人来找奴婢,说这一笔费用该由后宫内库来出。”
苏青霓顿时止了步子,转头看她,疑惑道:“宫殿修缮事宜自然是有工部营缮司来负责,上折子奏请皇上,由内阁批红,最后从户部走账,不论从哪一步来说,都与后宫没有干系,为何却要落在后宫头上?”
施月见她对其中流程如此清楚,眼中不禁闪过几分讶异,正欲开口,宁姝兰却抢先道:“娘娘说得是,起先奴婢也是这样回的,但是工部的人却说,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本该是后宫之事,费用自不能走工部的账,恁是纠缠不休。”
整座皇宫被分为前三宫与后三宫,前三宫为太和殿、中和殿与保和殿,后三宫则是乾清宫、交泰殿与坤宁宫。
这样算来,乾清宫确实是属于后宫,不怪工部的官员要钻这样的漏子,毕竟眼下到了年底,六部很快就要聚在一起清算总账了,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地多出一大笔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