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今合上剧本,将手机装进口袋,站到房间里的穿衣镜前面理了理衣服,然后走出了房间。
外面是一条很长的走廊,一排都是房间,陆时今留心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号,上面写的是204,所以猜想他现在应该在邮轮的二层。
至于其他房间,房门都紧闭着,看不出来有没有住人,反正等会儿都会见面,陆时今便没留下等其他房间的人出来,径直走下了楼。
这是一艘装修非常豪华的邮轮,光餐厅就有好几个,还有酒吧和歌舞厅,通过指示标,陆时今找到了宴会厅的位置,走进去的时候,里面长长的餐桌旁已经坐了有五个人。
一看见陆时今进来,那五个人就齐刷刷地把视线投向他,这些视线里有探究、有冷漠、也有敌意。
陆时今看了一下五人的年纪、穿着以及坐的位置,心里对他们的身份便有了大概的了解。
坐在左边的三人,应该是陆先生的妹妹和她的丈夫、儿子一家三口,陆先生的妹夫姓李,虽然都有名字,但陆时今嫌难记,就叫他们李先生、李太太和李外甥。
李太太已过半百,但保养的不错,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穿了一件手工刺绣的旗袍,披着真丝披肩,齐肩发烫成了时下很流行的发型,一看就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李太太的手腕上佩戴了一只镶嵌了宝石的古董手表,右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鸽子蛋大的钻石戒指,这都不算什么,最惹人注目的是她脖子上戴的那串帝王绿翡翠珠项链,每一颗翡翠珠都一样大小,色泽通透,圆润饱满,水色俱佳。
陆时今虽然不懂珠宝,但也知道黄金有价玉无价的说法,这串翡翠项链一定价值不菲。
李太太的丈夫李先生,是入赘到陆家的,目前只是在陆氏旗下的公司当个副总,以他的收入,当然负担不起李太太穷奢极欲的生活开销,可想而知,陆先生一定对他这个妹妹,私下里补贴了不少。
至于李先生,比李太太大不了几岁,但看上去要老不少,头发已经灰白,头顶处头发甚至已经稀疏,平时压力应该不小;他是入赘进的陆家,这么多年靠着陆先生的扶持,也没在事业上获得多大成功,所以李太太并不太瞧得起她这个丈夫。
李外甥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副吊儿郎当花花大少的派头,坐在椅子上也没个坐相,李太太提醒了他好几次让他坐坐好,但他并不当一回事,一看就是被父母宠坏了的孩子。
对面的两个人,一男一女,从互动来看,应该是一对夫妻,十个人里除了李先生、李太太,就只有一对夫妻,想也不用想,应该就是陆先生的女儿女婿了。
陆先生的女婿姓冯,姑且称他们为冯先生、冯太太。
冯先生和冯太太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他们是家族联姻,两人到现在还没有子女,陆先生一死,这段婚姻还能不能维持下去也很难说。
这五个人已经自成了阵营,见到陆时今进来,只是打量了他几眼,随后就收回视线,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和身边的人交谈。
陆时今一个和陆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显然跟他们也融不进去。
于是陆时今掂量了一下,自觉地选择在冯先生、冯太太那一侧的最后一个座位上坐下,等着其余四个人的到来。
没一会儿,陆续就有人进来了,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打扮得娇艳明丽,风姿绰约的少妇,她穿着一条深v领连衣裙,紧身的面料将女人曲线完美地包裹住,浑身透露出一种气息,是令女人见了眼红,男人见了眼直的妩媚性感。
果然,李太太和冯太太两个女人见到少妇进了,不约而同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剩下没来的四个人里就剩两个女人,一个是情妇一个是保姆,所以这个女人肯定就是陆先生的情妇,高小姐了。
高小姐进来,美目打量了一下餐桌前坐的几个人,接着目光落到了冯太太和冯先生身上,冯太太显然很看不惯这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勾引她父亲的女人,对着高小姐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高小姐挑衅地红唇翘了一下,拎着小香包,扭着水蛇腰,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直接往冯先生旁边的位置上一坐,冯先生忍不住往高小姐那边多看了两眼,气得冯太太暗中掐了一下冯先生的大腿提醒他眼珠子别乱转。
高小姐经过陆时今身后的时候,陆时今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香水味,是一款味道不错的木质香水,很衬高小姐的气质。
跟随高小姐后面进来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穿着一件深棕色的休闲西服,没打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脚步随意地走进来,看起来是个风流不羁的公子哥,而且是很容易虏获女人芳心的那种雅痞帅哥。
还有陆先生的私生子和侄子没到,所以陆时今一时判断不了男人是这两个人中的谁。
不过男人很聪明,进来后扫了一眼在座各人坐的位置便明白了现在场上的人物关系,大大方方地对着李太太喊了声“姑妈”,又朝冯太太叫了声“堂姐”,那么就很明显了,他是陆先生的侄子,陆仲泽。
陆仲泽选择在陆时今和高小姐中间的位置上坐下来,先和高小姐打了个招呼,然后扭头朝陆时今伸出了手“你好,陆仲泽,幸会。”
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倒挺会左右逢源。
陆时今明白,陆仲泽其实是在问他身份,于是微笑地递出了自己的手,“陆时今,幸会。”
陆时今自报家门后,其余人再次向他投来了视线,陆时今坦然地对他们露出微笑表示友好,但很显然,大多数人并不领情,还是一副冷漠表情。
陆仲泽朝陆时今这边微微侧过身,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不用理他们,他们是紧张过度了,这就是场游戏,放轻松啦。”
陆时今笑了笑,没说什么,正好最后的两人也一起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往宴会厅门口聚集。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女人个子不高穿着朴素,大约四十岁的年纪,想必就是陆先生的保姆。
而这最后一个进来的男人,就是陆先生的私生子容致无疑了。
陆时今本来对男人长什么样并没什么兴趣,可看抬头见到男人的一刹那,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男人一身黑色正装,身材高大挺拔,长了一张非常英俊的脸,剑眉凌厉,凤目狭长,五官深邃有点想混血儿,很具有辨识度。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容致长得会那么像那个人
陆时今一下子坐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容致脸上,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也不由自主地紧紧抓着桌布,才不至于让他因为过于震惊而叫出声来。
餐桌上就剩两个位置了,容致绅士地帮保姆拉开椅子,让她坐到李外甥旁边的座位上,自己则在最后一个位置,也就是陆时今的对面坐下来。
坐下来后,他并没有四处张望,而是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背靠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就好像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一样。
虽然隔了一张餐桌的距离,但陆时今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闭着眼的容致,左眼皮上有一粒浅浅的小痣,那粒小痣无论是形状还是位置,都和陆时今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样,陆时今几乎可以百分百地确定,容致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陆仲泽注意到了陆时今的不正常,以拳抵唇,假装不经意地侧过身含着关心的语气问他“你怎么了”
陆时今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绷直的脊背松下来往后靠在椅背上,“没什么,谢谢关心。”
陆仲泽看了眼在对面坐下来的容致,试探性地问“你们认识”
陆时今恢复了镇定,转头看着陆仲泽,装作莫名其妙,“第一次见,当然不认识啊。”
“好吧,是我误会了。”陆时今不愿意多说,陆仲泽也不多问了,身体坐正回去。
十个人都已经来齐了,就等这场宴会的主人陆先生到场了。
一张长长的餐桌上,坐满了十个人,这些人表面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实互不认识,一场游戏将他们困在了这艘孤岛一般的邮轮上,接下来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每个人的脸上都紧绷着不太轻松。
忽然,宴会厅外面传来了几声沉闷的钟声,打破了宴会厅里的安静,钟声响过六下,已经是晚上六点。
宴会厅门口,终于出现了众人翘首以盼的身影。
一个拄着拐杖,行动不便,走路还需要人搀扶的老者进入了宴会厅,他就是这艘邮轮的主人,陆先生。
众人都站起来相迎表示对老人家的恭敬,陆先生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客气,都坐下来,在管家的搀扶下坐上主位。
陆先生其实年纪也不过六十出头,但突如其来的恶疾击垮了他的身体,病痛折磨令他的身体迅速消瘦,变成了现在这副骨瘦嶙峋的模样。
看陆先生走路颤颤巍巍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要宣布继承人,侵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其实陆先生也没几天好活了。
人的贪欲,真是可怕。
所有人都落座,不一会儿就有船上的侍从将食物端上来放到众人面前,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上白葡萄酒。
“各位,把你们叫过来的目的,你们应该知道了,”陆先生的声音苍老缓慢,“三天后,在律师的见证下,我会宣布将来我离世后,我名下所有财产的分配权。但是你们这些人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继承我的遗产,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做不到让我满意,我会让律师修改遗嘱,取消某些人的继承权,这三天,是留给你们的最后时间。”
陆先生的这番话,是在告诉所有人,有人做了令他不满意的事,很可能会失去继承权,而这些人,则是最有可能对陆先生下杀手保住自己利益的人。
众人忍不住互相打量,都在暗暗揣度,这些人到底会是谁
陆先生对众人脸上写满心思的表情视若无睹,举起酒杯,兴致高昂地说“好了,先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这艘邮轮上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我们这些人,吃的玩的都有,大家就当是来度假,陪陪我这老头子,来,大家一起举杯,尽情享受在这艘船上的欢乐时光吧。”
“先生,医生交代,您不能喝酒。”陆先生旁边的管家拦住他举酒杯的手,“酒会让您的病情更加严重的。”
“就喝一点,没事的。”陆先生摆摆手不以为意,“这一大家子,好多年都没有这么聚过了,我今天高兴,你就让我喝一点。”
“不行,”管家尽职地抢下他手里的酒杯,换了杯清水给他,“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我不能让您喝酒。”
陆先生叹了口气,“你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副死板的性子,我还能有多少日子可以活,喝口酒都不行。行了行了,你们大家也别管我了,你们喝你们的,我老人家就吃点菜好了。”
管家见陆先生肯听他的话,满意地笑了,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药瓶,“先生,您吃药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