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龙头战争第87天。

这是座呈“凸”形的建筑楼,楼顶中央的房屋可从两侧的天台推门进入。

屋内没有灯光照明，却并不晦暗，中央圆形尖顶的房间墙壁亮着彩色琉璃般的光彩,会令人联想到教堂的彩色玻璃窗。这里曾经可能是间档案室,尖顶房间的出现占据了原本属于档案柜的位置,如今那些铁皮箱子被清扫至两侧，横卧在地。

“借港口黑手党准干部的异能力，将所有的敌人屠戮殆尽，最终再将他的异能力与自身分离”

彩色房间里,白色长发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猩红的眼眸扫过房间内的一切。在这场战争中掠夺的战利品都被他整齐地排列在陈列架上。

“没有事情超出我的预期。”涩泽龙彦的目光从那些珠宝、钻石、黄金等物品上收回，十指交叉抵住下巴,闭上了双目，“虽然一切都在按照我的想法进行，但我得不到真正想要的东西,无法感觉到开心。”

“这是当然的吧。”黑发的俄罗斯人从暗处走出,“我早就劝告过你了,物质无法填补心灵的空虚,得到的再多也是徒劳。”

涩泽龙彦睁开了眼睛，眼中空无一物“我发现自己在玩一场劣质游戏。这样无聊的游戏无法带给我想要的东西。”

费奥多尔凝望着他，唇角向上勾起，语气轻柔地吐出恶魔般的话语“那就毁掉这场游戏吧,寻找新的乐趣。”

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与广津柳浪找到了太宰治藏在显微镜里的物品,那是个装有发信器的通信装置。所以说，太宰治并不是失联,而是算到了涩泽龙彦的行动故意被对方抓走的，这个发信器显示的位置就是他和涩泽龙彦的所在地。

中原中也捏着手里的发信器,眉头却蹙起。刚才他跟广津柳浪在首领办公室时，森鸥外似乎有未尽的话语。

太宰治是故意失踪，那风弥罗呢他的脑子可做不出与太宰治类似的计谋。而且他在失踪前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太宰治有购买新的显微镜却不适用，风弥罗还是跟往常一样。

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据救援队所说，他们离开时风弥罗还留在原地。

那家伙该不会是去找失踪的太宰治了吧

中原中也咬牙。太宰治那个自杀混蛋，风弥罗最好是去找他了。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等把人找回来一定要揍一顿。

与此同时，首领办公室。

残阳如血，落日余晖洒满房间。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垂目看着桌面上的资料。

这是刚才他没对中原中也和广津柳浪说的部分。

情报显示，在风弥罗失踪两天后，横滨出现了一位新的异能者。这位异能者只在日落后行动，与白麒麟一样会袭击横滨所有参与这场战争的非法组织。而且他的实力很强，这段日子被他摧毁的组织能列出长长的名单。

这名异能者身上有疑点。出现的时间点很巧、袭击的组织中不包含港口黑手党，还有他昼伏夜出的习惯。

答案呼之欲出。

森鸥外的手指搭在一起，食指相互摩挲着。

他发现自己看不懂风弥罗这次的行动。但风弥罗的脑回路问题很大，看不懂也是正常，只要他听话、不会背叛组织就好。

夜幕降临，中原中也骑着红色的重型机车朝发信器显示的位置驶去。

彩色玻璃房间内，涩泽龙彦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是一个铁桶，里面火焰烧得正旺，身后是几具港口组织成员的尸体。

钱币、珍珠、宝石、黄金各种珍贵的东西如废品般散乱在地。

涩泽龙彦将抢来的保险箱打开，这本来是属于一个黑手党组织的，叫什么他已经忘记了。他取出里面成摞的纸币，眼睛都不眨地丢进了面前的桶里。

纸币落在燃烧的火里，立即就烧了起来。

他在无聊的驱使下夺走了这些珠宝和金钱，现在也在同样的感情驱使下毁掉它们。

风弥罗推开房间大门，带着满身的血腥气走了进来。他来到涩泽龙彦的面前，橘红的火光映入他蔚蓝的眼底。

“人已经杀光了哦。”见涩泽龙彦不说话，风弥罗开口道。

涩泽龙彦把手中的钱全部丢进火堆里，看着它们被火焰吞噬一点点化为灰烬。

“你给不了我，我想要的东西。”

“但是你可以给我，我想要的。”风弥罗俯身对上涩泽龙彦的眼睛，火焰在他的眼中摇曳，“费奥多尔是这么跟我说的。”这时他看到涩泽龙彦身后穿着黑西装的尸体，羡慕道，“真好啊，他们。”

“他们是你的同伴吧，港口黑手党。”涩泽龙彦打开装有宝石的束口袋，捏起一颗丢进火里。

“是的。”风弥罗满目憧憬，“如果我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涩泽龙彦一颗颗丢着手中袋子里的宝石，沉默几秒后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死亡呢”

“这是我离开这场无聊梦境的唯一方法呀。”风弥罗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涩泽龙彦顿了几秒，大概是将梦境和世界划成等号，继续问道“为什么想要离开梦境呢”

“因为我没有活着的意义。”风弥罗说，“我出生的意义是为一个人带来死亡，我做到了，所以我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人活着一定要有意义吗”

“人活着没有意义。”

风弥罗说出了自相矛盾的话语，既然他曾经有活着的意义，为什么现在又要说人活着没有意义呢

涩泽龙彦也指出了这点。

风弥罗说“我出生并活下来的意义是别人赋予的，也就是说，人本身活着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死亡才是归宿。”

他们这样神神叨叨、意义来意义去的，如果是中原中也来旁听，现在肯定脑子都要炸了。但这里只有两个对世界感到无聊的人，在进行着无聊的对话。

“没有意义啊”涩泽龙彦将袋子里的宝石全部倾倒进火中，“既然这样，那你就快点去死吧。”

风弥罗睁大了眼睛欣喜道“真的吗”

凭空出现的雾气在房间内弥漫着，越来越浓郁，将风弥罗的身影笼罩其中。

视野里一片朦胧，无事发生。

“这就是你的异能力吗”风弥罗挥了挥手，扫开眼前的迷雾。

涩泽龙彦抬眼看向风弥罗，死水般的眼里终于泛起了波澜，流露出几分诧异。只见浓雾中的风弥罗安然无恙，异能力并没有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来。

难道他是普通人

不，且先不提风弥罗拥有操纵风的能力，如果是普通人，现在应该被龙彦之间排斥出去而暂时消失才对。

轻易无法取出的异能力，会是他想要得到的那个吗

涩泽龙彦霍然起身，猩红的眼瞳因兴奋而收缩着，他靠近雾中的风弥罗“还需要刺激对，强烈的刺激。”

“刺激”风弥罗歪头问道。

“对”涩泽龙彦按捺住心中浪潮翻涌似的激动情绪，“你需要刺激，接下来我对你做什么都不要反抗。”

有闷雷似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

两人丝毫没受影响。

费奥多尔曾对风弥罗说，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可以同时满足他的两个需求，即战斗与死亡。

风弥罗相信涩泽龙彦会为他带来永恒的死亡，他弯起眼眸笑着说“好啊。”

涩泽龙彦抓起风弥罗的领口朝旁边甩去，风弥罗顺着他的力道将侧脑狠狠撞在七彩的玻璃上，在上面留下一团血渍。

“很痛诶。”风弥罗低声嘀咕。

“不要反抗，你需要更多的刺激”涩泽龙彦唇角翘起病态的弧度，“给我惊喜吧。”

他按着风弥罗的后脑勺，再次将人撞在他异能力显现出的尖顶房间的彩色玻璃墙壁上。风弥罗闷哼一声，但没再说话，任由涩泽龙彦将他的脑袋一次次撞在墙壁上，鲜血迸裂。

“怎么会”涩泽龙彦不信，风弥罗的异能力竟然还没有剥离出来。

雾气弥漫中，涩泽龙彦拽着风弥罗走进房间，寻找能对风弥罗产生强烈刺激的工具。他的视线停驻在正燃烧着钱币的铁桶。

又是轰然的爆裂。

中原中也身上的异能力红光消失，戴面具的敌人们全被他的重力按进房顶的水泥里。

涩泽龙彦可能是感觉无趣，两周多以前建立了一个组织，这些戴面具的敌人全部都是他组织里的成员。

解决掉面前的敌人，太宰治与中原中也推开了天台上的大门，步入涩泽龙彦所在的房间。

房间内浓郁的雾气缭绕着，白蒙蒙一片。

他们影影绰绰地看到一道身影躺在地上，另一个人单膝跪在他的旁边。

“失败了”单膝跪着的人说道，“不，异能者死亡，他的异能力也应该分离出来才对为什么”

雾气逐渐消失散开，眼前的景象让中原中也瞬间暴怒。

穿月白色中式长衫的人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鲜血将他淡蓝的衣料染得发紫。他的整个脑袋血肉模糊，朝向他们的那侧隐约可见白骨，脸部皮肤被烫成焦红的颜色。

如果不是这件熟悉的长衫，中原中也几乎无法认出这是风弥罗。

太宰治用平和的视线望着风弥罗的尸体。

与以往干脆利落的死亡方式不同，从尸体的模样来看，这次风弥罗的死亡一定经过了长久的折磨，才会如此面目全非。

太宰治莫名想起，风弥罗也是会喊痛的，他狂热地追求着死亡，却也不喜疼痛。

中原中也嗓音沙哑“把他还给我。”

涩泽龙彦缓缓站起身，空洞的红眸倒映出风弥罗的死相，就是他令自己空欢喜了一场。

“欢迎，来自港口黑手党的客人们。”涩泽龙彦看向两人，“你们的同伴已经死了，至死也没能给我想要的东西真没用啊。”

“你这混蛋”中原中也的喉咙里挤出愤怒的低吼，隐隐有红色的纹路要从皮肤下面钻出。

“中也。”太宰治伸手按在中原中也的颈侧，那些纹路瞬间消失。

中原中也哑声道“不要阻止我”

太宰治说“等一下。”

“啊你什么意思”中原中也差点就要在涩泽龙彦面前揍太宰治。风弥罗被敌人杀了，太宰治竟然还可以这么平静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本应已经死去的风弥罗呻吟一声，翻过身来慢慢地爬起。

房间内骤然涌起强烈的风。风将四散的钱币卷起，在空中翩跹飞舞。风弥罗摇摇晃晃地站稳身子，脸上烫伤的肌肤迅速修复成苍白平滑的模样，头骨的伤也恢复如初。

中原中也被眼前发生的离奇事件所震惊，嘴巴开合几次也说不出话来。

太宰治说道“这就是弥罗的秘密。”

涩泽龙彦看着死而复生的风弥罗，嘴里喃喃着“知道了，失败的原因”

“弥罗，干掉白麒麟我们就可以收工了哦。”太宰治将两只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笑眯眯地喊道。

风弥罗没有反应。

太宰治的笑容收敛。

冲天而起的飓风掀开了水泥房顶，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整栋建筑楼，甚至连周边的建筑也没能幸免于难，墙体开裂化为碎石。

银色的满月之下，费奥多尔站在某座楼顶，黑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遥遥望着被狂风摧毁的建筑，低低笑了起来。

“发生了预料外的事情，真有意思啊。”

“咳咳咳混蛋青鲭没死吧”

中原中也丢开手中被他用来帮太宰治抵挡碎石块的一堵墙。他身后约一米的位置，太宰治在呛人的烟尘中咳嗽着爬起来，手臂的绷带渗出血迹。

“哎呀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哦。”

“嘁。”中原中也撇嘴。如果不是他，太宰治现在就完成夙愿等待收尸了，哪还有力气贫嘴。他看看周围宛如台风过境似的场景，再看看朝远方移动的小型龙卷风，“刚才你说的秘密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弥罗是不会死的人。”太宰治睨向中原中也，语气夸张，“中也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吗弥罗可是在你面前死过诶”

“这种事情我当然了啊”

“嗯什么什么”太宰治耳朵朝向他，“我没听清”

“我说我当然啊啊”中原中也放弃死要面子的行为，破罐破摔，“他什么时候在我面前死过”

太宰治说“弥罗不能晒太阳。”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