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耳边是密集的雨声,悠长的鸣笛声,混杂在一起,搅得顾卿月耳朵发鸣,有一种飘忽的晕眩感。像是幼小时,头一次坐车,头晕目眩,胃里的五脏六腑翻滚着。
顾卿月从来没想过这一刻竟是这般难熬,曾经也有人同她告白过,不知是不是也怀着同样的心态。
顾珩生慢慢收回了视线,他看向前方的车流,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青色的脉络微微突起,良久才道:“卿月,我除了是你三叔这个身份,不能再是别的了。”
他这一句话,泾渭分明。
顾卿月不甘心,她微微起身,探身凑到他面前,他脸上的线条,唯独下颚这块线条略显三分冷硬,眼下有淡淡的青茬。顾卿月鼻息同他相抵时,他伸手握住她手腕,力道略微收紧,她原本熨帖整饬的西装袖口,无端起了几道褶皱,似那些不可言明的隐喻。
顾珩生握着她的皓腕,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格挡了这个吻。
眼前的一辆黑色桥车,两盏猩红的尾灯,在蒙蒙的雨色中,似有人拿着两束亮光逼视她的眼睛。顾卿月盯着久了,觉得眼睛发涩。
顾卿月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待在顾珩生的身边,会是这般不自在,急于想逃走,以至于她紧紧握着安全带,勉力维持住情绪:“我想下车。”
“卿月,现在外面还下着雨。”
他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丝毫异样,在提醒即便要耍脾气,也得分清楚眼下的情况。
顾卿月不出声,觉得心又下坠几分,顾珩生看她一眼,她眼睛落在窗外,眼睫毛微微颤动。
车里的气氛一直很静谧,直到车子在苏宅门外停下,顾卿月即时打开车门,她死命拽了两下,车门丝毫未动弹,仍严丝合缝的紧闭着。
她转过面孔看他,眼圈发红,语气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说:“三叔,求你给我留点面子。”
顾珩生凝视她片刻,伸手从后方拿来一把雨伞,说:“还下着雨,把雨伞带上。”
顾卿月推开门,在玄关处换鞋,徐姨从客厅出来:“怎么这么晚才下班,晚饭吃了吗?”
顾卿月没什么心情,随口搪塞道:“吃过了。”
她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带上后,整个人扑到在床上,顾卿月将脸埋在柔软的棉被上,觉得眼中有热意。
房间的窗户没关上,雨被风吹进来,白色的窗帘被风卷出去,被雨打湿,继而沉甸甸坠在窗沿上。
顾珩生回到住处,脱了皮鞋,他将钥匙仍在鞋柜上,没开灯,在沙发处坐下,肩膀陡然沉落,像一条绷紧的线条,突然间就软化下去,他若有似无叹了一口气。
他仰靠在沙发上,取过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将一支烟卷送到嘴边,片刻后,他又从嘴上取下那支烟,放入烟盒里。
放在外套的手机嗡鸣作响,顾珩生拿过外套,取出手机,是苏熙打来的,他微微收敛心神,手覆在眉心处,揉了揉,问:“什么事?”
“她在哭。”
顾珩生没作声,那端又道:“你不过是早看出她的心思,竟然如此,为什么不早早避开?”
阳台上还亮着灯,在白色的墙壁上投下一块四四方方的格子,顾珩生盯着那一块方格,觉得似被框住了。
隔天,顾卿月早早醒来,她到浴室放了一池热水,整个人浸泡在里头。精神倒是恢复了不少,顾卿月下楼,徐阿姨已经做好早餐,见她下来,纳罕问:“今天怎么起的这样早?”
顾卿月在餐桌旁坐下,她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说:“昨晚睡的早。”
徐阿姨叹了一口气,笑打趣她:“自从开始实习后,你倒是正经吃早餐了,以前叫你一回,你得磨磨蹭蹭九点才能下得了床。”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是苏熙醒来了,她在顾卿月身边坐下,说:“脸色这么差,要不今天请假一天。”
顾卿月摇头,若无其事道:“昨晚睡着忘记关窗,冻着了,没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