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小五夸得情真意切,小学徒们称赞啧啧,方国礼背着手不说话看着,目光却柔和下来,少了担忧,多了几分惊艳欣赏。
那边正在掐花丝的方翎心头烦躁。
小五彩虹屁就跟不要钱一样,一句句往外吐,方翎耳朵都要起茧了。
翻了个白眼,方翎从裤兜里把自己的耳机摸了出来,手机打开音乐软件,鼓点密集,琴声尖啸,一瞬间强大的声压把方翎湮没,手上的镊子在指尖转了转,轰鸣的音乐盖过人声,方翎心又静下来,盯着手上的东西,开始鼓捣。
方国礼若有所感,抬头但见孙子目光清亮,手下迅捷,花丝随着他的力度,弯曲成一瓣瓣的,极快开成了一朵花。
再看回来,秋漫安静,拿抢刀的手不见疲累,下刀如飞,翘起的镶爪均匀统一,眼神亦是无波无澜。
阳光从窗外度到两个人身上,都是他的徒弟,神色认真,一样的心无旁骛。
自打秋漫进门,方国礼露出了第一个舒心的笑容,看着镶爪起的也差不多了,老师他背着手慢慢又踱了出门,好好喝杯茶去咯。
小五伸手推方翎时,他耳机里摇滚歌手正嘶声竭力飙着高音。
“三哥三哥”
方翎摘下一个耳机,手上继续不停“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漫漫姐,她,她”
方翎愣了愣,把另一个耳机也摘了下来,轻嗤“做废了”
小五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做好了特别好”
方翎一滞。
抬头扫视,爷爷正拿着什么在看,小学徒围着他站了一圈,叽叽喳喳讨论得热烈极了
方翎转了转目光,一边的秋漫弯着腰在收拾东西。
四目相对,秋漫笑容明媚,眉宇疏朗,好似从来没离开过。
“方老三,来验货。”
“漫漫只用机针稍稍的打磨了一下,抛光还得等会儿丢抛光机里。”
说着,方国礼将手上的牡丹递给了方翎。
众目睽睽下方翎伸手接过,视线甫聚焦,瞳孔震颤。
手中牡丹的花瓣不再是金色,已被细密闪烁的钻石填满了,钻石之间相挨紧密,一个连着一个,光线穿过,细碎闪耀连绵成一片虹光,晃眼。
虹光
方翎将牡丹翻了过来,每一个镶嵌孔都是打穿了的,背后为了美观,被秋漫又覆了一层花丝贴着。孔打穿了,光线更足,盒子里的碎钻方翎全是选的好的,因此稍微拿在手上翻一个角度,钻石火彩闪动,牡丹花面上流光熠熠,绵亘不断。
方翎上手去摸,碎钻台面一致整齐,紧贴着花瓣起伏,没有歪东倒西的。
镶爪牢固,每颗钻稳定,也没有摇晃的。
再经细看,最巧的一个钉同时卡住了上下左右四颗钻,密密群钻里,这种卡三个四个的镶爪还并不少
秋漫完成了。
众目睽睽下,完成的优秀瞩目,连最微小的细节也考虑到了。
再经过抛光,这件活拿出去说是出自老师傅手里,都没人不信的。
天赋这种东西真是
方翎长出口气,将胸针还给了爷爷。
抬头,对面秋漫笑眯眯的,对他扬了扬下巴。
“你跟我来。”方翎喉音沙哑,转身,“你还欠我样东西。”
秋漫挑了挑眉,跟着方翎就走了。
两人一走,室内压抑的气氛散去,学徒们又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小五担忧“老师,三哥是不是不想承认”
方国礼了解自己孙子,摆手“不会,他说过的话就会做到。”
“那他们”
方国礼笑了笑,低头看胸针,满脸自豪。
“不管他们,回来就好了。你也来看看这胸针”
“这么久的事情你也记着不愧是你呐,拿着。”
“嗤,一杯奶茶也是钱。”
秋漫耸耸鼻子,嫌弃。把吸管拆开,插进自己那杯里,也跟着喝了口。
醇香的奶茶丝滑,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秋漫跟在方翎身后,香江遍栽梧桐,两个人走街上,偶尔有明黄的阳光碎片落下,也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大师兄不在工作室了。”走到半路,方翎陡然道。
秋漫怔怔,好半天“啊”
方翎皱眉“我说过的话我都记着,你就回来吧。”
“爷爷最近身体不好,有些事我先给你提个醒,你不要乱问。”
秋漫脸皱成了一团。
既不肯相信,也觉得难以接受,大师兄和她不一样,大师兄和小五都是家里太穷,有天分被方国礼捡回来的,学徒期间管吃管住,就秋漫知道的,上学的费用老师也出过的,不白给,只说以后工作了还就是
“为什么啊”
“我们这行式微又不是第一天,大师兄马上要结婚了,哪哪都缺钱,为了过的更好点,被人挖走了而已。”
“哦,对,挖人的那位你熟悉,你后妈,宋筱,一个月开好几万呢”
秋漫神色复杂,方翎又吸口奶茶,停下了脚步抬头。
他们走回工作室门口了。
在工作室有工具和现成的花丝,又有方翎和小五帮忙,秋漫请好假在香江待了四五天,终于把那胸针给亲手还原了。
说起来,当初她为了随大流,选读的金融专业,现在心境改变,秋漫给学校上交了转专业的申请,转到珠宝设计去。申请正在走流程,据说后面会考一次试。
做好的时候是中午,秋漫整个儿都松了口气。
拍了一张照片,先给大家口中的苦主沈曜发了一张,再打开社交软件,用自己仅有的号,真身在周可儿那条阴阳怪气定论她做不出来的微博下,回复了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