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的落红顺着桥下的水流飘走，搅乱水中的倒影。
西门庆庆被他拉进怀中。
透过薄薄的衣衫，他身上的热气缓慢地顺着她挡在两人间的手臂往上盘旋匍匐。
他手臂的肌肉一紧一松，就像是会自己呼吸。
杨志低下头看了一眼，在西门庆庆抬头望来时，他飞快转开脸，藏起脸上的青色印记。
杨志呼出一口气，缓缓放开手，语气温和“这位小官人，你没事吧”
他又往下压了压自己的斗笠，遮掩住整张脸。
西门庆庆微笑道“多谢好汉相救。”
“咳。”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侧过身。
西门庆庆“不知恩人是我似乎同恩人见过。”
杨志抿了抿唇，转过身行了一礼，一本正经道“在下杨志，之前在太尉府上与官人见过，只是因为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跟官人介绍自己。”
西门庆庆“哦，原来是杨兄，在下西门庆。”
她的视线在他身上一扫即过，杨志却越发不自在起来。
西门庆庆“杨兄似乎遇上了一些麻烦”
杨志压着斗笠，沉声道“都是杨志之错，杨志也要去官府自首了，无法与官人叙话，望官人不要计较。”
说罢，他便提着宝刀，领着众人朝开封府衙方向走去。
西门庆庆看了看他的背影，慢慢走到牛二的尸体旁，仔细观察了一下牛二尸体上的伤口，又检查了一下周围，而后，她让人保护好现场，又让周围的几个人把牛二的尸首抬到官府去。
走在前面的杨志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下意识关注西门庆庆的举动，见他命人抬尸，杨志询问道“官人这是”
西门庆庆微笑“这是证据。”
杨志垂下头，面露惭色道“何必带证据我犯下的错都会认的。”
西门庆庆看着他道“我说的是这是你无罪的证据。”
杨志一惊，定定看向西门庆庆，“小官人，你说什么”
随即，他又苦笑摇头“小官人说笑了，是我亲手将刀插进他脖颈里去的，怎么能叫无罪”
“若是你因在下救了小官人一命便极力偏袒在下，那便不必了。”
西门庆庆笑了“你这样说也太过小瞧我了，在我眼里，真相凌驾于所有情感之上，若真相告诉我你有罪，即便你如何搪塞推脱，我也定要将你抓捕归案；但若是真相告诉我你无嘴，即便你如何执意认为自己有罪，想要受到惩戒，那我也会把你捞出来。”
“这是我做事的准则，也是我存在的根本，我不认人，只认真相”
她嘴里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锤在了杨志的脑袋上。
一路上，他嘴张了又张，始终没有组织好自己的话。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开封府衙，府尹端坐堂上，询问他们一行人所谓何事。
杨志及其他百姓都跪在堂下，唯一还站着的西门庆庆就显得特别显眼。
府尹蹙眉呵斥“大胆，公堂之上见了本官为何不”
待他看清西门庆庆的面容，猛地停住了话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府尹笑道“原来是东楼啊。”
西门庆庆“咦”了一声，“大人认识小人”
府尹笑道“你许是忘了，我们之前在蔡太师的府中碰上过，本官知晓你是蔡太师倚重信任的义子。”
蔡太师的义子
所有人看着西门庆庆的目光都变了，有羡慕，有嫉妒，还有痛恨不屑的。
杨志凝视着西门庆庆的目光也有些复杂。
府尹步入堂下，态度温和道“东楼你是提刑官，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也在场，你觉得此案怎么判”
西门庆庆摇了摇手“大人难为东楼了，东楼哪里比的上大人断案如神。”
府尹得了这句恭维既觉得美滋滋，又知晓蔡太师没有别的吩咐，便放下心来，重新升堂。
杨志将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没有一丝隐瞒，干脆地认下了杀牛二的罪。
府尹又问跟来的其他人，那些老百姓都说“是那牛二主动挑衅的，后来还要打人，这位也是避无可避才动手的。”
“只是他如何杀了牛二，我们都没看清。”
“对对，当时手上动作被两人身形挡住了，只看到牛二往前一蹿就不动弹了，等他倒下我们才看到他的脖颈上被戳出好大一个窟窿。”
府尹点了点头“牛二的尸体在何处”
“这位官人让我们抬过来了。”
府尹便让仵作当堂验尸。
仵作验完尸后，说道“牛二确实是被一刀刺中脖颈而死。”
“凶器在何处”
杨志告了一声罪，手一扬，将身旁的家传宝刀举了起来。
刀刃上流转着一抹虹光，明明是杀了人的刀，刀身却洁白如雪，没有沾上一点血迹。
府尹赞叹道“真是一把好刀咳，既然牛二的死因都已清楚，凶手也已认罪，那此案便可结案了。”
府尹刚要让人给杨志上枷，却听一人出声道“大人且慢”
府尹闻声看去，出声者正是蔡太师的义子提刑官西门庆。
府尹有些坐不住了。
“东楼可有话说”
西门庆庆拱手道“此案的凶手并非是杨志，望大人明察。”
府尹一脸不信“东楼，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杨志也承认了是自己杀了牛二，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他心里暗暗叫苦这杨志若真是西门庆想要保下来的人为什么之前不说他也好使用些手段，亏得他还特地询问蔡太师是否有什么吩咐，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想起来说杨志不是凶手
府尹看向西门庆庆的目光带上一股“你不要再无理取闹”的意思。
西门庆庆低首一笑“大人觉得东楼所说是无稽之谈”
府尹“好，既然你说杨志不是凶手，那你倒是告诉我凶手是谁”
西门庆庆“凶手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府尹皱紧眉，扫向堂下。
之前作证的几个百姓都已经出去了，眼下堂下就只有杨志和西门庆庆两个大活人，再加上一具牛二的尸体。
府尹颇为好笑道“东楼，堂下只有你和杨志二人，你可不要说凶手就是你自己”
西门庆庆微笑道“当然不是我，堂下除了我与杨志外还有第三人。”
府尹左右看看，慢慢地将视线放在被白布蒙的牛二尸体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产生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看到裹尸布动了动。
府尹猛地一惊，身子后仰，“你你你该不会是说这具尸体吧”
西门庆庆“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笑道“正是如此，杀死牛二的正是牛二他自己。”
府尹和其他在场官吏都看向西门庆庆，神情有些嘲笑。
“自己怎么杀自己”
“胡说吧”
小吏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连杨志本人也觉得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开口道“官人的心意我领了，官人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西门庆庆看着府尹，对杨志道“我并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真相。”
府尹被她的话逗乐了，“好好好，你口口声声说是牛二自己杀了自己，那你重要拿出些证据吧”
西门庆庆胸有成竹道“证据我自然有，我也带来了。”
府尹还是觉得她在为了救杨志做最后的挣扎。
府尹忍不住劝道“杨志已经认罪，又有百姓为他求饶，这件事也多半是牛二挑起来的，况且牛二也没什么家人，本官若是判罚也会从轻发落，自会给杨志寻了好去处。”
他如此好说话也是看在蔡太师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