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功灿坐在书桌前良久,握着金丝钢笔,没有写出一个字。
她说她还爱他,她说离开是不成熟的决定,她说是为了成为更优秀的自己、好配得上他
最后的最后,她甚至卑微地请求重新来过。
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好像就不曾存在过,好像只要结局完美那样揪心的过程就理所应当。
凭什么呢那样固执地一走了之,剩下的一人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薛功灿记起那两年,他是如何周旋在几个老狐狸周围,怎样用无尽的公事和财务报表将自己折腾疯的。
明明只要不去想,明明只要各自安好
尹秘书带着会议资料和一个小包装袋敲了敲门,薛功灿握着钢笔的手抖了一下,在文件上无意识地划了一笔。
尹秘书看在眼中,却不知从何劝起。
上周下午那一位来时,她也是震惊的。印象中娇气的、被薛常务宠坏的女孩子蜕变成了温柔成熟的姑娘。
没有刻意地叙旧套近乎,只是公事公办地请求她将薛家孙女幼时的照片给她看一眼。
尹秘书深知这些日子令薛常务焦头烂额的家事,秉着避免采用那个荒唐的、无可挽回的“假冒”方案的心,她妥协了。
只是递过照片时,她发现这个新闻中的网球天才少女的右手腕,好像肿得严重。
可是她好像浑不在意“尹秘书姐姐,麻烦你帮我保密,现在还不是可以被大家知道的时候。”
“永远比常务多走一步”是尹秘书给自己定下的宗旨,因此,下班后,她调出了两周前的新闻。
“由日本成田国际机场出发飞往澳大利亚墨尔本的日本航空公司的j773航班落地时突遇起落架故障,在低空盘旋排除故障后迫降,所幸无人员伤亡以上,sbc新闻。”
所以金世萱小姐还是受伤了
尹秘书看着明显心神不宁的常务,将金小姐送来的礼物放在了办公桌上,默默退了出去。
薛功灿放下钢笔,打开包装袋,发现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淡紫色的卡片上带着草药的清香,娟秀的字体一如很多年前她给他制作的那些分门别类放好的笔记,勾起了他的太多回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打开
“最爱理当送给最爱。”
盒子里放着一颗绿绿的网球。
新西兰羊毛制成的毛毡已然因多次摩擦而破损。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让她第一次站上领奖台的那颗ckyba,世萱一直随身带着,无论是去哪里比赛。
心绪纷乱。
这些日子她没事就会送些贴心的小礼物,大多都和他们的回忆有关。甚至连下雪天都会让尹秘书将她自己备好的热粥送进来。
明明酒店什么都有,她还是和读书时一样,总觉得自己做的才更有人情味。
薛功灿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唇边的微笑,整个人精神了些。他将盒子盖上放进了抽屉,顺手给在病院照看爷爷的阿姨回了个电话。
“你确定要这么做”经纪人扶额,只觉得一股血气上涌,头晕目眩。
“姐姐不是最清楚我的情况吗”宋时真伸出右手,原本纤细的手腕已经肿胀得快和手掌一样宽了。“医生也下了诊断说明,只有姐姐一个人不肯相信。”
“世萱啊,姐姐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你明明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她已然带上了哭腔,那是一种惋惜和痛心。
宋时真不再搭话。距离停车场重逢已经过去了一周,媒体们多少应该早就知道她回国的消息,她再不公开说明情况,只怕入住薛氏酒店的消息愈传愈烈,再过两天,她怕不是都要被“嫁入薛家”了。
活在薛功灿的记忆里,她可以褪色,不可以凋萎。可以沉默,不可以扬威。
只要忍到他的愧疚感爆发那就可以上房揭瓦了。
“姐姐,你听过caitynsieh的那首爱情诗吗”她心情颇好地挑选起了合适的套装。
经纪人迷茫地抬起头,眼前的女孩已经换上了一条露背吊带裙。黑色的珠片映衬着她细腻白嫩的肌肤,细细的绳子在蝴蝶骨处交叉,勾勒出她最引以为傲的健康线条
“金世萱今天在礼堂举办发布会”薛功灿好看的眉头皱起,他盯着手表问尹秘书,“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尹秘书抬起眉毛,温柔道歉“您之前说过,不能拿金小姐的消息打扰您。”
有吗喔,那是两年前他最痛苦的时候。
罢了。
“她要发布什么”问出口薛功灿便知道多问了,也没等答案,他收拾了一下桌面,取过大衣就往酒店一楼的礼堂走。
几十家媒体早已调试好了设备,闪光灯将礼堂映照得光辉满满,亮如白昼。
薛功灿身着黑白千鸟格纹大衣,气质矜贵。他带着居高临下的距离感推门而入,正撞上金世萱落座。
她披着的淡粉皮草半遮着右臂,露出雪白的肩颈线条,褐色的头发柔软地披在肩头,整个人出落得美艳大方,不可方物。薛功灿一眼就看到了她直肩礼服裙的胸口挂着的钥匙项链,不知觉地心头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