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依然畏畏缩缩,看得她心烦,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嗤。
她转过头伸出手,洪乐瑥四下里看了看,成内官对她狠命使眼色,她低了头上前扶住了中殿。
中殿刻意营造着亲和的笑容“近日本宫宫里有个叫马种子的内官,他跑来与本宫说情,要与这明温公主的贴身宫女月熙结为对食,只是”
洪乐瑥本就是云中街上的大媒人,此刻缓缓放下心来疑惑道“只是宫女不敢”
中殿暗自望了成内官一眼。
成内官凑上来“娘娘听说你入宫前也牵了几段姻缘,马内官入宫多年,娘娘如今有喜,便想着撮合撮合,也算积德积福的一桩美事。”
“听闻那宫女喜欢看木偶剧”
洪乐瑥的笑意浮现唇边“娘娘善人,这事就包在小的身上了。”
三日后之夜,永寿宫长灯通明。
內室一派狼藉,冰凉的陶瓷碎片躺了满地。老去的君主如同受到了刺激,将那三尺长鞭硬狠狠地砸在了世子身上。
世子唇线紧抿,挨了几鞭竟然生生稳住了身形,直直跪着,一声不吭。
王上发了狠,怒意聚积着倾贯而下,化为一道道吓人的殷红伤口,绽在他的后背和臂膀上,如同一条条丑陋的赤练蛇,蜿蜒盘虬。
空气里渐渐泛着血腥味,和着他的闷哼,宛若一场噩梦。
“不肖子”王上似是终于泄力,喘着粗气扔下了鞭子。
“父王,”李瑛抬起头,擦了擦唇间的血迹,神色复杂,“父王如今也被那小人迷惑了心智,父子君臣十数载,儿臣今日方知,从来便没有父子。”
“你”王上抚着胸口,一股气在心中郁结,“居然敢在东宫放置形同中殿的偶人,还言之凿凿”
“儿臣已禀明,这东西不属东宫,父王可曾相信”
“重要的从来不是孤,”他目光浑浊,语调颤抖,望着脚边那个不曾屈服的儿子,贴近他的耳边沉声道,“重要的是,那群豺狼虎豹怎么看。”
李瑛目光爆出一丝希冀之光,他竟是赶在早朝前先行处置自己,好让他们哑口无言
他俯下身,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儿臣拒不认罪,此事必有人嫁祸东宫,儿臣愿自罚三月俸禄,亲自查明真相”
屋外,凝神细听的金氏派系的内官匆匆离去。
是夜,领相府邸歌舞升平。
大大小小官员们义愤填膺,个个要在早朝时为中殿申冤,严惩东宫上下。
金义教抚着胡子率先道“中殿肚子里的可是龙嗣,世子接连谋害龙嗣,理应罢黜世子之位”
身着鹅黄袍子的官员附和“世子成功改制科举后,就应该想到这一天连中殿都出手了,金大人安排得一手好棋”
金宪抿了口酒,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中殿分明没有和自己沟通过此事酒气上涌,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被连连举起的酒杯挡住了思路。
金府的酒色歌舞,直至半夜方歇。
翌日早朝,中殿罕见地苍白着脸落座于珠帘之后,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当着朝臣的面,一字一句,宛若锋锐的刀片悬在李瑛的脖颈前“本宫近日总觉神思不宁,身体不适,便请了医官诊脉。谁知医官说这是咒煞,本宫便寻了巫女推算方位,最后是成内官带人从东宫世子妃居住的漪兰堂后的土里发现的,还有小宦说望见世子妃曾”
朝堂一时炸开了锅,赵礼判正欲出口反诘,李瑛双拳紧握在身侧,冷笑道“母后既然身体不适,何苦强撑在此,不如趁早回宫安胎。此事系为栽赃,本王已请缨调查,七日内定给答复。”
中殿脸色不好看,恨恨地盯着他。
百官吵成一片,王上揉着眉骨,被领相阴沉毒辣的眼睛吓得心悸。
宫门“吱呀”开启,沉重的光线刺来世子妃盛服优雅而入,惊诧了一众朝臣。
礼毕,她抬起下巴望向珠帘后的女人,笑道“既然调查,何不公开透明一些”
她给了父亲一个安抚的眼神,不疾不徐道“暇怡若要有心害娘娘,这双手,怎么也该被绣针扎破个十几回。”
她伸出光洁的手,硬是凑到金氏一派官员之中,不顾他们避讳的躲闪道“事实暇怡绣活差劲,领相曾私下向父亲求娶暇怡为孙媳妇,父亲也曾明明白白告知了,当时还有伺候的下人,哦对了,还有金义教大人也听说了呢。对吗,领相”
金宪万万没想到她能将这般私下的事情摊至明处说,面对咄咄的逼问,一时沉默了。
“沉默就是认同,”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必须不要脸,她一记直球又踢向了中殿,“请问母后,绣活都做不好的小女,又如何在别人眼中,亲自绣出这个人偶呢”
中殿呼吸急促起来,她从没想过世子妃身为贵女,竟然绣活糟糕一时气血上涌,她的声音透出一丝慌张“也许,是你指示宫女做的呢”
宋时真笑意不达眼底“母后,凡事讲求证据。”
那悦耳的声音渐渐清冷起来“为何不是娘娘派宫女内官做好栽赃东宫的呢”
文武百官一时被她这样可怖的说辞慑住,竟无人反驳。
中殿紧紧咬着下唇,手指颤抖。
金宪正欲上前跪拜呼号,却又听她道“难道因为母后品阶高所以便可以随便怀疑暇怡吗”
“如若今日人人都信口雌黄,凭空污人清白,只怕领相也可以往礼判的后院扔几个布偶娃娃,户判也可以往成均馆埋几个小人,这天下也不用治了,便都陷于这等无知之谈,百官后宫长此以往,殿下的国还是国吗”
连珠炮似的,毫不给对手喘息机会。
最后一句更是让百官面色惨白,霎时跪倒一片,群臣山呼着“殿下明察”,俯身贴地。
李瑛望着那无言反驳、全身发颤的女人,唇角挽起讥讽的笑意“母后贵为国母,更应谨言慎行。常言道,兼听则明,偏听则信。如若不修身立德,儿臣很为未出世的龙嗣担忧啊”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来教训我”中殿终于怒不可遏,声音尖锐刺耳,一掌拍向了金丝楠木扶手,立了起来。
满朝惊愕,一时竟寂静得可怖。
中殿回过神来,背后是淋淋冷汗。
宋时真笑了。
证人还没上,她就乱拳捶死了老师傅。
作者有话要说张内官世子妃,我们东宫的新时代女性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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