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明勋靠在护士台前伸了个懒腰,急诊室里来来往往的人群让值了大夜班的他疲惫不堪。他伸手挤了些消毒凝胶漫不经心地揉着,突然听到了小护士口中正喊着自己的名字。
“吴南哲教授请您去趟他的办公室。”
他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心下闪过一瞬的慌张。私下接触患者收集吴南哲的受贿资料一事难道被发现了?如果他被曝光成为内部举报者,这一辈子的行医生涯算是葬送了吧……
深吸一口气,朴明勋站在了胸外科办公室外。良久,他敲了敲门。口袋里的手机闪着正在录音的红点。
让人意外的是,吴南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示意他坐下,甚至给他递了杯咖啡。
朴明勋拘束地并着腿,屁股只敢搭坐在沙发边缘:“不知道教授找我什么事?”
吴南哲翘着腿抿了口茶水道:“听说朴明勋医生已经在急诊室待了三年了?”他挥手打断对方的回答,笑道:“尹明珠中尉调任后我们胸外科正缺少一位专科医师呢。”
朴明勋心下有数,也算稍稍安下心,他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理了理衣襟,躬下身道:“听您吩咐。”
“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吴南哲得意洋洋,他伸手拍了拍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些日子我有饭局,需要喝酒,有一位患者的手术可能需要你主刀了。”
“幽灵手术”?
朴明勋抬起头,努力不让自己显得惊讶。他消化了信息量,没答应也没拒绝。
吴南哲笑容诡异:“怎么,这对新手医生可是求之不得的练习机会呢……”
朴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好好做。”
——
“幽灵手术”多见于江南各大整形医院,医院会打着某院长或名医主刀的旗号来吸引客源,而实际主刀的则是新手医生。
每年由于幽灵手术的失败而出现的医疗事故占比居高不下。难以接受的是,原来这样有组织有计划的行为甚至可以让一些医生抛却良知,甚至可以发生在部队医院。
不过,已经不足为奇了不是吗?
人性里本就存在着欺软怕硬的试探本能。没有底线的退让只会滋生更多可怖的伤害。
宋时真收到朴明勋的信息后沉默了很久。
宣誓时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仍然回荡耳边,那些庄严而神圣的话语如同子弹一一飞来,穿透着每个医学生的心脏。
可如今,有些人抛却生而为人的良心,将权力凌驾于生命之上,偏偏身居高位掌控话语权,“杀人放火金腰带”。但凡手术出了任何问题,吴南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朴明勋推出去谢罪。
她思索了会,坐在石块上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布莱克尚未清醒,所幸柳时镇非常手段直接隔离了村子里所有直接接触病患的人,因此没有新增病例的产生。她忙了两日,此刻刚有空喘口气,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身体。
乌鲁克的天色清澄见底,伸出手指,落日的光从指缝里尽数漏尽了,晶片似的,带着微微的温热。被夕阳照射的老式尖顶建筑,宛若正在融化的滚烫蜡烛。她仰起头,感受着拂过耳边的风,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是如此忙碌而惬意。
好像已经记不起有多久,她连轴转地辗转着无数个片场,徘徊在试镜与读剧本之间。
和父亲间较量与证明的胜负欲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鲜少顾及生活的人。而此刻,闻着餐厅中新鲜烤制的全麦面包香气,她甚至有一丝丝的感谢。
如果没有遇见系统,也许终有一天她会提起裙角,立在星光熠熠的聚光灯下,手捧奖杯,学着那些前辈们动容地流下感激的泪水。
可是,然后呢?
获得这个目标之后的生活好像从未被她纳入考虑范围。
如今,她能够有时间去经历、去付出、去成全一段段优秀的感情,她可以放肆去将错误的事情拉回正轨,她可以不必担心演技而真实活成那些她喜欢的角色,她可以自由地看遍这世间最美的光景……
就好像突然不想离开这些糖衣炮弹了。
在她没有看见的办公室内,柳时镇伸手抚上那贴满白板的五彩便签纸,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