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应付完明帝，穆湘由禁军统领带离皇宫。

宫墙深深,夜凉如水。

老头见宫门将至,无声无息地退了一步,当即就要瞬移离开。

突然,老头感觉到手臂一紧，他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跌回原处。

老头踉跄了几步,堪堪稳住身形,一回头才发现他的衣袖正在穆湘手中紧紧攥着。

穆湘缓步背手而行，端是个从容不迫的道长模样，就好像拽住老头衣袖的不是她一般。

老头跟在穆湘身后,轻声道：“你先撒手,为师不会扔下你的。”

穆湘并不理他，专心走路，时不时还与禁军统领攀谈几句。

出了内城,穆湘辞别禁军统领。

直走到丞相府附近,老头实在憋不住了。他挣扎几下，仍旧无法脱身,“你这是做什么？”

四更天,各府的下人都已睡下。

府门紧闭,门前昏黄的灯笼摇曳。

街道静谧如常,半点也看不出前半夜的混乱。

穆湘哼了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您想做什么。萱娘估摸着在晓物山庄等候了，您别指望逃走,留我一个人去面对她。”

老头扯了扯衣袖，无可奈何地嘀咕道：“看着身板单薄，力气还不小。”

随即，二人俱陷入了沉默。

穆湘脚步极慢，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老头一撸花白胡子，不满道：“你这一步一步挪，什么时候才能到晓物山庄？你到底是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

说着说着，穆湘忽而站定下来。

老头躲闪不及，险些踩到穆湘的道靴。

他疑惑道：“又怎么了？”

穆湘认真地望着老头，神色哀求，“师父，萱娘大抵是知道了。若她真的来问我，我也不打算再瞒她……”

老头避开穆湘的视线，抬头望月，“别说了，为师……”

穆湘抢白道：“师父别急着拒绝！徒儿不会逼您牵扯因果。”

她松开抓着老头衣袖的手，蓦地跪下来。

穆湘这一下跪得实实在在，双膝在青石砖地上摔出脆响。

老头一惊，赶紧伸手去拉穆湘，“你别这样，快起来。”

穆湘让开老头的手，“师父，徒儿只求您指条明路，至于能否做到，那是徒儿的事。不

论结果如何，徒儿绝不会再来烦您。”

她眸中晶亮，瓮声瓮气的，“徒儿欠大白一条命，不能不还。”

老头苦口婆心道：“妖王与萱娘结合，又用妖丹为她强行保命，本就是逆天而行。你若执意救她母子二人，可知会是什么下场？羁绊过深涨执念，执念过甚生心魔！”

穆湘脊梁挺得笔直，虽是跪着，却依旧有睥睨万物的气势，“师父，徒儿自愿承担一切后果。只要能保全大白与萱娘，让徒儿做什么都行。”

老头急得来回踱步，指着穆湘的脑袋，气都不打一处来，“你日日为修士勘破心魔，怎么就不知道心魔有多可怕呢！你真以为为师不告诉你法子，是为了明哲保身？愚昧！”

穆湘一抬眸，泪眼盈盈，“师父……”

穆湘的仓皇无助，全数落入老头眼中。

他的徒儿，已是当朝国师，修真界的传奇人物，又何时有过这样的狼狈神情？

老头到底没忍心再说出什么重话，他叹了句，“徒弟都是债，老夫还真是高估了自己的狠心。”

穆湘垂着头，“让师父为难了。”

老头沉默良久。

明月渐渐西移，遮在乌云后面。

“幻妖之血……”

不知过了多久，老头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吐出四个字。

穆湘即刻反应过来，她眉欢眼笑，“谢谢师父。”

随后，穆湘奇怪起来，“幻妖……好耳熟的名字。”

她翻来覆去地琢磨着，“幻妖……上品妖兽……”

霎时间，一段不大愉快的回忆涌入穆湘脑海，她惊讶地看向老头，“冥狱！魔尊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