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老夫人让您进去。”小丫鬟出来禀报道,并为宋筱池撩了帘子。
宋筱池点点头,带着珊瑚进了屋。
宋老夫人并没有坐在她平日坐的铺了绛紫色半旧锦缎的软榻上,她正被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扶着在屋内慢慢走着。
一边走一边还不时的伸手去触摸案几桌椅表面,而后再看看指腹,宋筱池一看她这动作,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立刻反应过来祖母这是在做什么。
只不过这种动作一般是家里管洒扫的管事嬷嬷做的,却没想到有一日能在她祖母,威严骄傲的康勇伯夫人身上看到。
这让宋筱池既惊讶,又有一股难掩的悲凉涌上心头,康勇伯府的体面难道需要如此这般才能维持下去了吗
“红桃,这里,还有这里,你看看”宋老夫人摊开掌心,示意扶着她的丫鬟红桃看,保养还算良好的指腹处有些微不太明显的灰尘。
“老夫人,奴婢这就重新打扫。”红桃连忙低头赔罪道。
“让红杏打扫吧,一会许夫人就要来了,你带着红樱红桔青柳三个就在屋里服侍,就用那一套甜白瓷的茶具吧。”宋老夫人吩咐道。
“是,老夫人。”红桃恭敬的应道,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似乎想要问什么,可是最终她还是垂下了头,没有问出口。
“大姐姐,你看祖母多重视许夫人,咦你今个怎么打扮的如此素净”
宋二姑娘宋筱湖是二房的嫡长女,宋筱池一进门,她便似有若无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此时她盯着宋筱池只戴了一支玉簪花银钗的发髻疑惑的问道。
宋筱池瞥了宋筱湖一眼,“二妹妹今天倒是打扮的很是富贵”
宋筱湖微微一愣,她看了宋筱池一眼,觉得她今日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除了她今日只戴了一支银钗的素净装扮外,还有些其它不同的地方,只是宋筱湖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同了,是气场强大了些还是神色恣意了些还有似乎少了以前那种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的谨慎。
“二姐姐,你头上的赤金点翠梅花簪,以前没有看你戴过,是新买的吗”
这时候,宋家三房的四姑娘宋筱河看着宋筱湖头上那支熠熠生辉的赤金点翠梅花簪,好奇的问道。
宋筱湖面色微微一变,看了宋筱河一眼,今日怎么了不但一向小心谨慎的宋筱池有些不一样,这个一向不太细心的四妹妹却也这般眼尖。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至关重要,一个不好,可能就引起大矛盾,毕竟自从他爹掌家以来,府里的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女眷们的首饰只有逐渐减少的,而没有新添置的。
此时她忽然有些后悔方才自己主动挑起了装扮上的话题,以至于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头上那支赤金点翠梅花簪上,一时之间她倒有些不好回答了。
宋筱湖正想着如何解释,就见门口帘子一掀,守在门外的小丫鬟进来禀报道:“老夫人,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大奶
奶、二奶奶、三姑娘、茂少爷、鸣少爷来了。”
“哦,他们今日倒是来的齐整。”宋老夫人淡淡道,“让他们进来吧”
小丫鬟撩起帘子,“老夫人让太太、姑娘、两位少爷进去。”
接着便是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宋筱池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见到这般富丽堂皇、贵气逼人的景象了。
“母亲安好”最先请安的是三位太太。
“祖母安好”而后是包括宋筱池在内的四位姑娘,宋筱池、宋筱湖、宋筱河虽然提前到了,也请过安了,但是现在也需要再随着三位太太之后,和后来的三姑娘宋筱沐一起再行一遍礼,这是宋家的规矩,宋老夫人说过,哪怕宋家如今的光景不如以前了,但是百年伯府的规矩不能丢。
“曾祖母安好五岁的大少爷宋俊茂和四岁的二少爷宋羿鸣也在各自乳娘的服侍下,奶声奶气的向宋老夫人请安。
“来,到曾祖母这里来。”宋老夫人朝两个小豆丁招手道,又对众人道:“都坐吧。”
宋俊茂和宋羿鸣被乳娘抱到宋老夫人身边,两个小家伙很是乖巧,坐在软榻上也不乱动,宋老夫人看着姿态标准的坐在下方的一众儿媳孙媳和孙女,再看看乖巧的坐在身边的两个小曾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母亲这屋子怎么有些不一样了,看起来越发的有底蕴了,儿媳刚刚一进屋,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犹豫着不敢踏步,想要退出去呢。”
宋二太太杜氏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遍,咯咯笑着道。
“二太太您有所不知,今个这些布置摆设完全是老夫人亲自安排的,老夫人的品味是奴婢们拍马也及不上的,现在想来,以前让老夫人整天看着奴婢们布置的屋子,实在太伤老夫人的眼睛了。”
红桃笑着道,她这一番奉承话说的宋老夫人直摇头,指着红桃道:“你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连我都敢打趣了。”
“那是老夫人待她们好。”
宋大太太,也就是宋筱池的亲娘房氏觑着空立刻跟着奉承了一句。
说完这句,房氏就像完成了任务一般,面上轻松了许多,也不再说话了。
“母亲的眼光哪里是你们能比得上的,就是我们,也是拍马也不及,关键是母亲眼光好,却从来不因为别人打扮的不得体而表现出任何鄙薄之态,这才是母亲的品性高洁之处。”
宋三太太夏氏立刻接道,这话显然说到了宋老夫人的心里,她笑着指着夏氏,“你这张嘴,尽会说好话哄我。”
“哪
里,母亲,儿媳说的了都是心里话,母亲难道忘了,前些年母亲带着我们去余府参加余二公子的婚宴,余大太太当时穿的那叫一个,叫一个”
夏氏说着顿了一下,似乎在想着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词来形容余大太太的穿衣风格。
“对了,五彩缤纷,就像打翻了染缸一般,对,就像打翻了染缸”夏氏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你这个促狭鬼”宋老夫人指着小儿媳,笑嗔道,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