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狗剩太激动了,要知道三当家是他们寨子中最有学问的人,就像二当家说的,三当家是文曲星降生,是他们寨子的军师。
可是因为三当家的病,寨子里的人都提着心吊着胆,生怕哪天老天爷一不小心就将文曲星又收回去了,那以后他生了儿子跟谁念书呢,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一样,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文盲。
现在好了,三当家眼见着就要好了,他如何不兴奋,这一兴奋嘴巴就啰嗦了起来,不过程狗剩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啰嗦了,见谢岩不回答他,他朝宋筱池看过去,“宋姑娘,你知道三当家是怎么说的吗”
之前宋筱池和谢岩扮为夫妻,毕竟身处世俗,她知道姑娘家带着两个丫鬟,和一名男子一起在外行走,定然是要被人想歪的,但是在这山寨中,有次倪婶直接问她,是不是还没与谢岩成亲。
宋筱池知道有些眼睛厉害的妇人能一眼就分辨出女子到底是否成亲了,因此倒也没有继续隐瞒,只道是未婚夫妻,至于为何在这寒冬腊月的一起往外跑,她没有说,倪婶看她不想说的模样,只叹了句“是个人就有他自己的难处”,便没有再追问了,只是山寨中的人以后都称呼她为宋姑娘了。
宋筱池很想翻个白眼,可是还是给了程狗剩一个面子,顺着问道:“怎么说的”
程狗剩得意道:“三当家说鸡汤也行,不过要加几块鸡肉,他觉得肚子有些饿。”
“这算什么精彩的回答吗”宋筱池一边走一边问谢岩。
谢岩道:“对一个常年不想吃饭,即使勉为其难吃饭也只食素的人来说,他这个回答的确算得上精彩。”
宋筱池一想,也是,便也理解了程狗剩的激动心情,这样一看,却也更加证实他们这两天在山寨中看到的听到的,这些山匪们身上的确有着村民们的厚道朴实。
宋筱池和谢岩到的时候,倪青云正在啃鸡腿,那啃的叫一个香,宋筱池谢岩倒还罢了,程狗剩直接就看傻了,还有旁边的倪婶,更是扎着双手站在旁边,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倪青云看,就连在倪青云治病期间,一直尽量避开的倪叔,此时也满脸激动的看着儿子吃鸡腿,倪青云倒也足够稳得住,在这么多双眼睛的灼热注视下,竟然还能慢条斯理的喝着鸡汤,啃着鸡腿。
当看到谢岩和宋筱池进来,他忙放下碗,倪婶一看儿子放了碗,立刻紧张起来。
“青云,吃不下了没事,你这病才刚好,能吃这么多已经很好了,以后肯定会更好的,你不用着急啊”
听着自己娘这么小心翼翼的找着借口安慰自己,其实应该也算不得借口,毕竟他今日吃的的确比往常一天吃的都要多了。
倪青云有些百感交集,三天以前,若是他娘用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安慰他,他只会感到心酸、心疼以及无奈。
可是现在,他的心情却是轻松愉快的,从未有过的轻快,让他的表情变得无比的柔和,虽然重病时,他也不曾对人恶言相向,大多数时候也很温和,可是他自己知道,那是费了很大心力才维持住的,与现下自内心发出的轻快之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倪青云朝自己爹看过去,他爹虽然并没有向娘一样絮絮叨叨的表达自己的关切,可是那炯炯的目光,紧张的神色,无一不表示他此时的心情和倪婶并没有什么差别。
“娘、爹,我还要再吃些东西,鸡汤虽然好,但是我还是想吃些米粥。”
倪青云知道自己无论怎样说,也没有表示自己没有吃饱更能安父母的心。
果然,倪婶一听,神色立刻由紧张转为激动,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娘现在就给你端去,米粥早就熬着了。”
倪叔神色也随之放松下来了,也有心情来招呼谢岩了,“谢公子,这次可是多亏了你,你看青云现在的情况”
谢岩朝倪青云看去,问道:“没请程老过来诊诊脉”
倪青云摇头,朝倪叔看去,宋筱池有些不明所以,看向谢岩,谢岩看了倪叔那略显不自在的神色,瞬间便明白了倪叔的顾虑。
谢岩道:“大当家的,在下不会医术,这事令公子早就知道的,所以要知道令公子的病情是否好转,或者更理想一点,是否痊愈,此事还需程老诊过脉方才知晓。”
倪青云给了倪叔一个“你看我说的对吧,就你还不放心”的眼神。
倪叔更不自在了,不过他自然不会对病情刚有起色的儿子说什么,转头就看到在一旁看热闹的程狗剩。
“去,狗剩,有眼色一点,快去请程大夫过来,记住要客气一点。”
原来倪叔一直以为谢岩是在谦虚,以为他是会一点医术的,只不过年纪资历都比不上程老大夫,这才在了奇药后一直让程老大夫帮倪青云诊治。
倪叔认为能治好病就行,别说只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了,就是三岁小儿,只要他能救自己儿子,他将人供起来也行,这才在倪婶和倪青云都让他请程老过来时,坚持要等谢岩过来“亲自”诊治,他怕程老来了,谢岩即使有什么看法,也不会再说了,“同行相忌”这句话他也是听说过的。
没想到,这位身怀奇药的谢公子却是真的不懂医术,那他的奇药是从何得来的
倪叔心中疑惑着,不过他并不是好奇心多么严重的人,也没有追问下去,而这也是宋筱池让谢岩一直自称奇药是他自己的原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奇药是谢岩的,不管他如何得来的,也不管别人觊觎与否,于谢岩而言,他的自保能力总比她要强得多,况且,谢岩也说过,即便她不说,他也会将“救人的功劳”抢过去的。
宋筱池自然知道他亦是为了保护自己。
倪叔热情的招呼谢岩和宋筱池,和他们刚刚上山寨时,轻视到视而不见的态度简直不像一个人,不过,倪叔当时只是对他们视而不见,没有像那些话本子上写的那般,先让手下将他们牢牢捆住甚至吊着双手,然后一边搓着下巴一边绕着他们走,露出满带恶意和猥琐的笑,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甚至看见漂亮姑娘甚至妇人就要掳来当压寨夫人要好的多,也因此,宋筱池才觉得这里离一个匪窝的标准还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