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
温宁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个词扯上关系。
短暂的卡壳沉默后,温宁磕磕巴巴道：“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好……”
“你啊。”正当温宁努力整理着自己絮乱的思路时，钟瑶忽然站了起来,掌心按在温宁发顶上,温柔地揉了揉。
“那就慢慢说,我听着呢，等会儿也没什么事，你可以慢慢来哒。”女人声线温柔，染了些循循善诱的味道。
“瑶姐……”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是句子也没关系。”钟瑶忽然绷起表情,一本正经道,“不瞒你说,我拍戏的时候遇到过数字先生，就是记不住台词就只会说123456的，那还是段他向我告白的感情戏，我都能从123456中听出他的情感,你慢慢说，几个词都行，我能理解你意思的。”
“噗。”温宁不由笑了声。
“首先呢,把你想说的说出来，这一定是你的真实感受。”钟瑶亦笑。
钟瑶的话像是冬日的暖阳，让人很难产生反感。
温宁垂下眼，哽在喉间那些没来得及告诉顾舒的想法，就这样自然而然倾泻出来。
“我很担心自己做不好……”
真的是一点一点的,把那些想法说出来。
“我想加油，我想录好《逃荒》，我不想辜负节目组抛出来的橄榄枝。”
“但是，这个节目组里好像都是些很厉害的人……”温宁有些落寞的笑了笑，干巴巴继续说，“有点担心，我会给他们拖后腿，我太菜了，也会辜负特地来这个综艺看我的人的期待。”
向节目组传达她会接下节目的讯息以后，面上节目组没动静，暗中已经开始了宣传活动，各大营销公众号放出了这期录制人员的名单。
有人不满，有所微词，但也有人很期待温宁的综艺表现。
“但我也知道，我如果一直这么想，我永远迈不出这步，甚至以后都拍不了综艺了。”
“那，应该多努力呀，可虽然这么想，但是还是很不安啊。”温宁声音趋轻，丧意更浓了，“我真的可以做好吗，我不会给节目组添麻烦吧。”
钟瑶挑了挑眉：“这样的啊……”
“阿舒原本想让我去《signal》的，顾氏是《signal》的投资商，她帮我安排好了一切，托人照顾我什么的……可我不想，我不想一直活在阿舒的庇护下。”
不管她承不承认，温宁现在能拿到的角色，或多或少都是因为顾氏的面子上。
忌惮她和顾舒的关系，剧组甚至不敢对她说重话。
想起刚刚穿书时自己浑浑噩噩的判断不清状况，明明是同一场景可以一天拍完的戏都要分成三天拍，导演都没说过她，还是宋冉一句话让她知道自己做得有多过分。
顾舒打招呼后，拍综艺时会被照顾，她或许也能得到个不错的镜
头量，但这样她就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了。
不想一直被庇护。
想得到顾舒的认可。
“……或许若干年后，也就懒成瑶姐口中的123456台词先生了吧。”温宁苦涩笑了笑，“反正什么事都会被安排好。”
“唔。”
刚刚还在安静听着她说话的钟瑶，忽然凑了过来，拉近距离。
钟瑶下颚抵在桌上，妩媚的长眸微微弯着，透了几分戏谑狡黠，“温宁是顾舒的玩偶吗？”
“啊？”温宁咂舌，随即讪讪笑了几声，“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因为，听起来温宁宁的一切都被顾舒舒安排好了，做得好因为有安排，没有被安排，就担心做不好了。”钟瑶唇角弧度加深，虚阖眸子，长睫覆在下眼睑，“是，第一次录综艺会不安，也有一定的难度，但宁宁的意思，因为阿舒不希望你接这档综艺，你就更不安了。”
温宁愣了下，嗫嚅着：“没、没有……”
不想被安排。
想再没被安排的情况下做好了。
这样某人或许会夸她几句了。
温宁想让自己的目标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些，可兜兜转转的，还是绕不出这个圈子。
又有点丧了。
“我说宁宁啊，你真的觉得，你现在所有的成绩都是因为顾舒的安排才来的吗？”钟瑶一副看不开窍瓜娃娃的表情，“你认为我们一起拍的那部电影，顾舒也有打招呼嘛。”
“或许有？”温宁不确定说着。
钟瑶立刻笑了声，定定睇着温宁，“那我可以清晰的告诉你，没有。那部电影的导演可不吃这套，或许试镜的时候顾舒是帮了点忙，投资商爱在试镜里塞人导演管不了，但演员的选择上，他是有绝对话语权的，别人安排不了。”
“诶。”温宁愣了愣。
“说这些，只是呢想告诉你，你很棒，丧可以，不能丧太久。”钟瑶的手指落在温宁面颊上，微微往上扯，“我看上的竞争对手，怎么会差呢。”
“顾舒不夸你是吧，那我来夸夸你吧，我的话可比她权威。”钟瑶振振有词，语速越来越快，“不信的话我这就翻出我那堆影后最佳女主角的奖杯给你看，证明下……”
温宁失笑，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信。”
“嗯。”钟瑶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沉默了几秒，又道，“我说啊，你不要把这些事想得那么难，丧一会会儿就够了，丧完得继续努力呀，别把这些情绪带到工作里。”
温宁默：“这种情绪也不会带到工作上的，而且刚刚明明是瑶姐让我说的……”
然后情绪就上来了。
“是是是，”钟瑶闭了闭眼，沉下声，“但说实在话，我不会有你那种想法，新人时期也没有，为什么要想得那么难呢，抱着尝试的心态去努力不就行了么。”
“至于担心给人添麻烦了？担心会拖后腿？这不就是还没开始呢就给自己判死刑了，这不是担心，只是借口而已。”
钟瑶语调悠悠然，却又透着莫名的尖锐。
“小宁好像很焦虑，有些过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你还是傲慢的。”
温宁又愣住了。
“？”
“因为，如果自己失败了周围的人会怎么样这种话……如果不觉得自己对周围是有影响力的人，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钟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容转的清浅，“很遗憾，温宁你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影响力，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工作嘛，要相信合作团队，换个角度思考，你拍戏的时候，有人拖你后腿了，你不也会想办法拽拽她，两个人都不会摔跤嘛。”
温宁眨眨眼：“不，我觉得会。”
钟瑶额间瞬间黑线，“你……”
“但我也会，尽自己可能的拽。”温宁的下一句话让钟瑶的表情好看了点。
“嗯，对的嘛，即便真的觉得自己菜，也别把团队想象的和自己一样菜呐。”钟瑶循循道。
“嗯……”温宁喃喃应声。
心底那层雾像是消散了些，温宁觉得自己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
“你啊，不仅仅不想被安排，而是在给失败创造退路吧。”钟瑶笑吟吟说着，眼底却没有笑意，“我能不能抢了你的退路呢。”
温宁：“？”
“不考虑别人的事，就说你的真实心情，你想怎么样。”
“我想录好这档综艺，但是……”
“Okey！前半句就够了，不要后面碍事的但是了。”钟瑶又沉下声，“来吧，再说一次。”
“……我想录好。”
“嗯哼！就这样好了。”钟瑶食指屈起敲了敲温宁的额心，笑眯眯说着，“接受工作时，尤其综艺节目，单纯点心情接下就好啦，我们一起加油啊，收视率什么的……好吧，确实你们那边想赢的话会难一点，但不是没有机会哦，知道吗！快给我说知道！”
温宁莫名有种她再不说点什么就会被摁头强行说是的错觉，忙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这才差不多。”钟瑶终于笑起来了，笑容粲然。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抱歉，等会儿。”
“嗯，好的。”
温宁点头，不经意间瞥到了手机屏幕——
来电人：尤舟。
惹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