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是一个偏僻的小镇,镇子里的火车站更小更破,除了售票窗口里趴着睡觉的那个女服务人员,连一个正规工作人员的影子都没看见。
到了晚上,倘若候车室里有人倒霉地遇上了扒手,只怕都没有一个工作人员肯出来多管闲事。
纪晟被旁边的人盯得愣了一下,笑得温软无辜“别看了别看了,没事,他认错人了,我赶着上火车呢。”
“火车已经开动了。”有人好心提醒他。
纪晟“”
纪晟转眼一瞧,果然已经出发了
他火急火燎地回头找贺鸣尧,然而找了一圈,意外地没找见人。
等纪晟再次匆忙地回到候车室的时候,贺鸣尧拎着包裹,忽然就从旁边冒了出来,目光复杂地拉住他,“来了,走走走,快点跑”
“能追上吗”纪晟怀疑地喊。
“能跑就对了”贺鸣尧拉着他的手一块跑。
两人笑着,在呼呼的风声里,拼命地往前追,混在人群当中追着火车跑了老远,总算在最后一刻跳上了颤颤巍巍的绿皮火车。
纪晟靠着门大口喘气,也不忘和他算帐“刚刚在火车站外面干嘛去呢不早点过来”
贺鸣尧木着脸回他“我跑去看一个人在臭水沟里滚了一圈又一圈”他没忍住就站在旁边多看了两眼。
恐怕等廖志峰清醒了,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堂堂一个农场干部居然还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
纪晟愣了一下,干笑道“哈哈,那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啊”
贺鸣尧被他逗得也想笑,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纪晟越过人群往车厢后头走。
纪晟紧跟在他身后,很不习惯车厢内那股难闻的味道,像是汗臭夹杂着厕所那边传来的味道,连忙捂紧了鼻子憋住呼吸,好奇地左右张望。
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里面的设施确实不怎么好。
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缺乏保养,车厢壁上的油漆已经开始剥落,墙板也潮湿的斑驳开裂,车窗门板上都积满了黑乎乎的泥团污垢。
纪晟没再仔细打量,这周围越看越脏,处处都脏,再继续看下去,他都没法接受在这个火车里继续呆了。
贺鸣尧像是有目标一样径自带着纪晟往后面走,碰到过道中间坐下来不愿让路的癞汉,他话也不说一句,冷着脸狠狠踢了旁边的包裹一脚,声音狠戾“让不让”
纪晟都被他吓得不自觉抖了一下。
周围的乘客早就看那癞汉不顺眼了,没一个人出来给他说话。
癞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犹豫着小声骂了一句,把自己的行李往边上挪了挪,勉强空出了一只脚的空地。
贺鸣尧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纪晟紧跟其后。
直到两人来到了车厢尽头,空间一下子开阔了不少,视野明亮,车厢壁左右两边的窗户大开,以致于车厢内憋闷难闻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唯独吹进来的风有点大,坐在这里可能会有些冷。
纪晟总算呼吸到了新鲜的冷空气,脑袋里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轻松道“咱们就坐这里了”
“对,这里的人少,没有那边的车厢那么挤,等到了下一站,恐怕这个车厢能坐的空地都要挤满了人。”
贺鸣尧说着,便从提前准备好的大包裹里抽出来一个打满了补丁的破垫子,熟练地铺在了地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纪晟坐下来。
纪晟乐颠颠地坐了过去,这才注意到这个位置确实相当的不错,差不多就是车厢和车厢之间的连接通道,正巧凹进去了一部分,很窄,刚好能让他和贺鸣尧两个人并排坐。
即便外面挤满了人,应该也不可能挤到他们两个。
他抬头往后看,头顶的窗户大开,他甚至能跪坐在破垫子上,趴在窗户边沿看着外面掠过的风景。
可是窗户边沿依然很脏,黑乎乎的污垢常年堆积,纪晟一点也不靠上去。
纪晟道“你怎么知道这个车厢人很少的”
“上次我就在这里坐着,空气舒畅,起码不用闻那边闷了不知道多久的臭味”不仅纪晟嫌弃,贺鸣尧同样嫌弃。
碍于不远处的座椅上还坐着其他人,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贺鸣尧没说,他也不好明说自己是为了逃票的。
现在火车上的乘务员还没开始查票,这一路,短短的一个白天,起码要在五六个镇子上停靠一次,要拉载沿途的不少乘客。
等火车完全出了襄宁市,那时候乘务员才会从头到尾尽量挨个查票呢。
但是他和纪晟都没买票保证一查一个准。
纪晟起码还有一张之前伪造的介绍信,多少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可是贺鸣尧什么身份证明都没有,他绝对不能被那些乘务警发现了。
所以要提前坐在这里,等沿途几个镇子上的乘客统统挤上来了,这个目前看似空荡荡的车厢,恐怕会挤得密不透风,连个沾脚的地儿都没有。
而乘务员对着这种人挤人的拥挤地带,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贺鸣尧提前和纪晟打了个预防针“小橘子,咱们接下来一天都别喝水了”
纪晟眼皮陡然一跳“火车上不是有厕所吗”
“很脏”贺鸣尧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给他形容,“我估摸着你见了那个厕所,连那个黑乎乎的门把都不想碰一下。”
纪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贺鸣尧又补充道“现在还早,这里的过道里没人,等天黑了慢慢会挤上来越来越多的人,到时候就是人挤人,肩膀挨着肩膀,你想从这里踏一步出去都不行。”
纪晟更加沉默了,漂亮的眉宇紧紧皱了起来,顿了半晌,才忐忑地问他道“那咱们要在火车上呆多久哪里下车”
早点下车早点结束这操蛋的旅程。
“按照这个速度,最少要坐七天。”
“杀了我吧”纪晟瘫在他肩上生无可恋。
其实贺鸣尧说的天数算是少的了。
若是路上碰到有些地区下大雨,倒霉的话,有的铁路轨道常年失修,说不定就被暴雨冲塌了那就得原地等三四五六七天才能抢修好,然后继续开始哐当哐当的火车旅程。
贺鸣尧没敢再和纪晟说这个,低声哄他道“没事,就今天忍一忍,明天中午应该就到了山城省,那个火车站修得挺大的,我记得上次火车在那里停靠了二十分钟左右。”
纪晟眼睛一亮,陡然看向了头顶的大窗户,到时候他能翻窗出去跑趟厕所啊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贺鸣尧笑道,“不过咱们两个不能一块走,得留一个人在这占着位置,免得回来都没这个好位置坐了。”
纪晟嗯嗯点头,“没事,咱两轮着去”
中午十二点整,火车在某个不知名小镇停靠了五分钟。
一群扛着麻袋大包小包的人蜂拥而至,哗啦啦涌了上来,甚至有两个男人叫嚣着想从纪晟头顶的那个窗户上爬进来。
若非贺鸣尧有先见之明,提前关好了窗户,摁着玻璃边沿不让外面的人打开窗,只怕纪晟脑袋都得被人当了垫脚石以便他们爬上火车。
纪晟都惊呆了。
贺鸣尧见怪不怪,伸长了腿牢牢霸住两人狭窄的空间,跟前又堆放着他们的包裹,正好隔开了眼前挤来挤去的人群。
有看起来不好惹的男人光着膀子,挤过来想坐他们的位置,“哎,大家挤一挤呗。”
纪晟更懵逼了“同志,这里有人了,两个人活生生的”
这么窄的一个凹进去的小地方,他和贺鸣尧两个人坐在这里都有点拥挤了好吗
“那你起来”光膀子男人毫不客气。
纪晟闭嘴了,往后退了退,不留痕迹地摁住了怀里悄然醒过来的小狼崽,直接放了贺鸣尧出面。
“去不露两下子,还以为咱们好欺负了”
贺鸣尧被他那关门放狗的语气气得哭笑不得,抬手就挡住了那人伸过来欲拽纪晟的手。
显然这光膀子男人欺负人都知道先拣软的那一个欺负。
纪晟急忙矮着头躲在了贺鸣尧身后,揪住了他后背的衣裳。贺鸣尧脸色有些冷,手腕暗暗使劲,“滚”
那男人抵不过他的力气,自知碰到了铁板,只能不甘不愿地放弃,转头就踢了坐在地上不远处的瘦弱男人一脚,“让开,我坐这。”
瘦弱男人当即求助地看向贺鸣尧,贺鸣尧眼角狠狠一抽,被他的眼神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扭头当作没看见。
他又不是到处发好心的圣人,什么都管。自己没那个本事保住坐的地方,那就站着呗,顶多就是累,又不是身上要掉一块肉。
搞得好像要丢了命一样。
纪晟自然不会勉强贺鸣尧出手管这种事,他把围巾里悄悄扑腾的小狼崽猛地贴到贺鸣尧后背上,某人身影瞬间僵硬了一下。
这小崽是睡醒了
贺鸣尧笑着回头,手伸进围巾里,暗示地轻轻捏了把小狼崽的尾巴,提前警告它安分点。
下一秒,纪晟瞧着围巾下那巴掌大的一小团,像是蔫哒哒地瘫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更不用提发出声音嗷呜嗷呜地叫了。
纪晟笑了笑,眼神意味深长。
他就说,果然是两个狗东西,联合起来来骗他的口粮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首订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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