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凤音取出钱交付给林小叔,立下收据,又让他带着上派出所和村委会办理房产过户和户口迁移事项,只等过几天回羊头村打来证明即可正式落户。
以后,她就是正正经经的县城人了。
下午又上市里买了三张大床,五套被褥并几顶帐子、窗帘等物,沙发勉强还能用就没买,主要是两个孩子的书桌凳子不能少,以前在村里用小板凳写字,腰弓背驼对眼睛也不好。
置办物件儿花去一百多,包辆拖拉机直接给送到家门口。
张春花见她买了那么多床,少不得又是惊天动地埋怨,羊头村啥都有,这败家媳妇儿尽花冤枉钱。
林凤音回道“你们不愿用新的也行,留着以后给客人用。”
反正羊头村那几套祖传的缝缝补补她是受够了,不由分说便把新被褥拿过来上锁,把村里带来的扔过去。
张春花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真是捶死自己的心都有。哪有主人家用旧的,反把新的给客人用的道理
知道她是疯狗脾气,还跟她计较个啥
林凤音和娃的床是新买的,她一个人搞不定,请邻居来帮忙,敲敲打打天才把新家拾掇出样子来。正巧赶上过完元宵节,第二天她请左邻右舍来吃了顿便饭,以表谢意,也当正式认识一下。
蔬菜是老爷子从村里送来的,只消赶个早市买五斤里脊和排骨,宰一只大公鸡,到饭点让姐弟俩去秤两斤熟食,一个人做出八个菜来,分两桌摆了,引得新邻居们交口称赞。
鸭蛋和红花很快融入当地环境,跟周围孩子打成一片。最让林凤音满意的是,没有村里的闲言碎语,孩子明显自信不少。邻居知道他们没有父亲,不止不会笑话,有啥好东西还会分他们一点儿。东西不多,但胜在心意,在和睦友善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性格差不到哪儿去。
饭后,洗刷干净,送走客人,林凤音腰酸背痛,刚进堂屋,忽然听见老爷子叹气“村里人心惶惶,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咋啦”张春花最近都没回去,八卦素材极度缺乏。
“听说东良在看守所出事了,他妈一着急掉粪坑里,差点儿淹死。”
“真的”张春花兴奋得双眼冒光,“仔细说说,快”
老爷子骂了她两句,老娘们就爱嚼舌根。可在村里憋了这么久,也忍不住把一肚子八卦叽里咕噜往外倒。
向东良本性游手好闲,进了看守所,法律还没判呢,他先沉不住气,三天两头招惹是非,恰巧遇上个刺儿头,一言不合就开揍,双方闹得鼻青脸肿还挂彩,影响恶劣,罪加一等。
后来没法子,只能将二人分开,将他转移至市第二看守所,谁知他居然在转移的途中跑了。
“也真是胆大包天。”林凤音不禁感慨,这不自个儿找死吗
果然,老爷子叹口气,“没跑几里路就被公安堵上山,遇到一老太,拿人威胁公安这不找死吗他手里的小刀哪有公安的枪快,听说子弹打中另一只腿,脱逃罪直接判五年两条腿一废,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何苦啊。”
也不知道谁把消息传回村,以讹传讹,变成“东良在监狱里杀了人还越狱,被公安当场枪毙了”,老婆子吓得“哎哟”一声不省人事。家里的粪坑平时都用块竹篱笆盖住,防着猪鸡掉进去淹死,恰巧那天不知谁揭开的坑忘记盖,老婆子半夜起来上厕所,魂不守舍一脚踩空呛了一肚子的粪水不说,等被人拉上来的时候人已经傻了。
“真傻了”
“疯疯癫癫,又哭又笑,屎尿拉裤子里都不知道,不是傻子是啥”老爷子叹口气,两家关系虽然不怎么样,但终究是一个年代过来的,唏嘘不已。
“真傻了啊”张春花喃喃自语,早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当初东阳二十八岁不结婚,他们也曾想过给他买个大学生,只碍于囊中羞涩。还好还好,要真买了,现在疯的就是她张春花。
“东良小时候跟咱东阳一个班,打小就机灵,没想到也一样自从娶了媳妇儿就霉运不断,这女人就他妈是祸水”
老爷子赶紧看了儿媳妇一眼,瞪着铜铃大的双眼,低声骂道“放什么屁,一天不挑事儿就不安生是吧”
张春花嘴唇蠕动,刚吃过亏,也不敢挑衅儿媳妇,转移话题道“那其他人呢怎么说村里还乱套了”
“害,你以为把东良抓走就完事了头发长见识短媳妇儿哪儿买的,什么时候买的,花了多少钱,找谁买的,有谁看见,公安想要顺藤摸瓜还不简单我都被叫去问了好几次呢。”
当年介绍向东良有这“生意”的也是羊头村人,顺着线索往上查,逐渐理出当年廖萍萍因在火车上睡着,醒来的时候问到哪个站了,她身旁的妇女说到省城了,她也要在这个站下,刚好顺路做个伴儿涉世未深的她也没仔细问乘务员,当真跟着下车,走了一段才发现人烟稀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直到多年后她也说不清当年那个站叫啥,只记得被妇女倒了几次手,从火车到班车,再到牛车,辗转六省份二十余市才将她卖到羊头村。
虽然正义来得晚,可终究是没有缺席。
“最近公安在挨家挨户清查人口,家里有来历不明的都吓个半死。”不止羊头村有,整个红星县都有不少,人心惶惶。
老爷子叹口气,指指红花的房间,“你干的好事儿,要查出来可是坐牢的。”
张春花早就紧张得不行,此时被他说破,咽了口口水“那那我还不是怕怕以后鸭蛋娶不上媳妇儿,我死了也闭不上眼。”
林凤音只知道红花是她捡来的,但具体时间地点一概不知,也有心想帮孩子找找家人,让她把当年事情叙述一遍。
“四年前的事我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是正月一天,天气挺冷,赶集回来看见她一个人睡在路边,还以为逃学不敢回家呢。”
张春花喝口水,“我把她叫醒,问她家在哪儿,父母叫啥名儿,她也说不出,只求我别打她,身上青青紫紫没一块好皮也怪可怜。一听就是外地口音,我寻思着买还得花钱,白捡不好吗”
林凤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很好,好到准备坐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