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虽没说话,可忽然想起上次来看廖萍萍,护士给廖萍萍换针,她全程歪着个脑袋……想不到,这女人还晕针啊。
消毒棉球擦在手掌上凉丝丝的,中和了灼热的痛感,本该感到舒服的,可林凤音后背却鸡皮疙瘩暴起,耳朵一凉,汗毛根根竖起。
奈何手被护士压着,“别动,扎歪了可别怪我。”
林凤音脑袋更晕了,“护……护士,能不能不扎针?我回去自个儿……”
急诊科护士是个见多识广的中年妇女,笑道:“都多大人了还怕针,又不疼,顶多跟蚊子叮一口……”
林凤音不是怕疼,是怕注射针头,尤其是那没有温度的银色斜面,刺入皮肤的一瞬间她不敢看。不止不能看,连想都不能想。
忽然,金珠似乎是想起什么,问道:“鸭蛋最近没闯祸吧?”
一提起蠢儿子,发晕的脑袋像闻到清凉油,瞬间清醒过来。“没闯祸就不叫向鸭蛋。害,你是没看见,自打搬来,他把左邻右舍都得罪光了。前几天捉了人家小奶猫来玩儿,母猫找过来,扔了只死耗子进他被窝,那铺盖害我洗了三次。”
林凤音说起这事就来气,也没注意针头已经扎进皮肤里。“你猜后来怎么样?隔壁小孩也有样学样,把一窝小奶猫抱床上睡觉,结果半夜翻身压死了一只,可把他心疼得掉眼泪……昨天还把你们家门锁弄坏,你说气不气人?”
鸭蛋这娃也挺怪,平时咋咋呼呼调皮捣蛋,可却喜欢跟猫猫狗狗的玩,要不是她每天关灯前都要检查一遍,他床上不知得多出多少小床伴来。
自然也见不得有人虐待它们,那毛茸茸粉嫩嫩刚会叫的小东西直接被压死在床上,可是给他留下极深的心理阴影,跟邻居小孩打了一架,流了一衣服襟子的鼻血。张春花当场心疼坏了,闹着要去跟邻居拼命。
林凤音可不心疼,要不是他带头跟猫睡,也不会闯下这种祸。
金珠居然扯扯嘴角,似乎是在笑。
林凤音来气道:“你说头疼不头疼?”
金珠再次笑了笑,“男娃都这样,懂事就好了。”
林凤音叹口气,正想说啥时候才能熬出头啊,忽然听护士说:“可以了,回去别碰水。”伤处涂了一层凉凉的带有芝麻油香味的敷料,还包上了白纱布。
林凤音先是一愣,惊喜不已,待反应过来,这金老板……心还挺细。
她不由得想起羊头村那一夜,大男人居然可以干接生的活,把那团憋得青紫没有呼吸的小猫儿抢救回来。她只是帮了廖萍萍,而他却是救了他们。
“谢谢你。”
金珠头也不抬,“别啰嗦,还有事儿。”其实是不敢看她那“奇装异服”。
回到家坐了会儿,林凤音才觉出手疼,别说碰水,她连动也不想动一下。一个人坐院里晒太阳,怕把脸晒黑,戴个草帽,背对阳光,暖融融的。
张春花在的时候虽然打鸡骂狗不得安宁,可至少家里有人气,现在剩她孤零零一人,竟然是说不出的冷清。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张春花乐颠颠回来了。以前每次回村她的大背篓都满载而归,这次居然空着手,林凤音正纳闷,忽然见她身后又冒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是向冬梅。
向冬梅身上还是那间百穿不厌的玫红色线衣,进门也不敢跟她对视,只顾着打量院子,进堂屋找吃的。吴梁新和两个牛高马大的儿子紧随其后,看了一眼舅妈,身上还疼着,也不敢与她招呼。
林凤音巴不得一辈子这样,看来那顿“疯”没白发。
老两口还在人世,只要不招惹她和鸭蛋,向冬梅安安分分回娘家她没意见。
没一会儿,老爷子也回来了,同女儿女婿关屋里不知商量个啥,林凤音只知道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满意的笑。
张春花把她拉到一旁,悄声商量道:“鸭蛋他姑好容易来一趟,咱们去买点菜招待招待,我瞧着上次买的猪头肉就不错,还有林老大家的酱排骨,端两个大份的来正合适。”语气里多了两分低声下气。
林凤音没意见,但就是不掏钱。
张春花两条老眉倒竖,“啊喂,没听见我说话麼?”
林凤音双手一摊:“我这手伤了才从医院出来,没钱。”
张春花半信半疑,看了看裹着纱布的地方,也没关心怎么伤的,严不严重,只是骂骂咧咧回屋掏棺材本。没法,闺女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舍不得她饿着肚子回去,况且女婿说的事要成了,他们后半辈子的养老钱都不用愁。
没一会儿,鸭蛋和妙然放学回来,看见吴家四口,懒懒的打个招呼,一溜烟跑了。直到吃晚饭也没回来,据说是跟着金叔叔下馆子了。
“爸妈你们看看,鸭蛋哪还把他这姑父放眼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跟对仇人一样。”向冬梅一面剔牙,一面替丈夫打抱不平。
“别提了,连对我们都这样,他现在啊,只跟他妈亲。”
向冬梅撇撇嘴,知道挑拨婆媳大战是不可能了,怪只怪林凤音自个儿能挣钱翅膀硬了,连婆婆也不放眼里。
唉,还真想念以前那个任她拿捏的“嫂子”。
她眼珠一动,亲生的收拾不了,“捡来那丫头,居然也敢不拿正眼看我们。”
果然,张春花嘴角颤动,似乎是在忍耐着极大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