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音没想到,她生意忙着起步的半年时间里,刘巧花居然背着她干出这么多“好事”来。
她手脚不干净还爱贪便宜也就罢了,毕竟几十年死性难改。可最气的是,头脑清楚的张文顺居然也没跟她漏过一个字!半年多居然把她蒙在鼓里!
他们虽不至于天天见面,可一周总能见上两三次。有时是被班主任找,有时是鸭蛋被留堂她去送饭,基本都会顺带给他送点自己做的小食……亏她还把他当朋友,无论生活还是工作的烦恼都同他说。
林凤音在这一刻,有种深深的被欺骗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就像当年被嫁给心有所属的向东阳一样,所有人都知道,却都瞒着她,还一遍遍告诉她“男人是高中生去了就是过好日子”,眼睁睁看着她、推着她往火坑里跳。
“姐……姐来了?咦……小五,你看林姐是不是在生气啊?”
小徒弟们抬头,看着气冲冲从身边走过的“老板娘”,面面相觑。想给老板发个暗号已经来不及了。
张文顺正在内室鼓捣一台黑白电视机,“来了?先坐会儿,马上就好。”
林凤音一肚子的气,被他轻描淡写挡住,心里愈发不舒服,她习惯了当家做主掌控大局的感觉,而不是被人主导。
“没事,你忙,我说几句话就走。”
张文顺抬头,脑门上戴着一个亮闪闪的手电筒,“怎么了?”
不待她开口,又忙问:“是不是铺子里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
她的小脸又晒又气,红得都快滴出血来,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
“给我爸看病和买东西的钱还你。”递上七百块钱。
张文顺放下螺丝刀,笑了笑,“你知道了?”
“你妈说你脾气傲,让我别跟你说,跟我见什么外。”语气淡淡的,仿佛这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儿,还顺手把钱推回去。
林凤音更来气,“她跟你说啥就是啥?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无数次,刘巧花的贪欲就是无底洞。不值得他填,他也填不起!
张文顺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生气了,忙脱了手套,摘下手电筒,“怎么,还生气了?老人嘛,孝敬孝敬也是应该的。”
“应什么该,关你什么事嘛真是的,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张文顺一愣,对着她的怒火,忽然抿嘴轻笑,“你替我心疼钱?”
林凤音老脸一红,“什……什么嘛,谁替你心疼,又不是……我是说你多管闲事。”
“我乐意。”
三个字轻轻吐出,仿佛以往的任何一句话一般,从容,自然,水到渠成。
“哟,张哥可终于开口了,我们等得花儿都谢了!”
“嫂子快答应呗!”
“嫂子快答应!咱们张哥对你可是日也想,夜也想,吃饭想,睡觉还在想,想到都得相思病了!”
躲在窗外偷听的小徒弟们忽然起哄,把林凤音臊得不行,“去去去,小心扣你们工资。”
“是!我们听老板娘的!”几人愈发得意,张牙舞爪。
林凤音真是服了这几个小年轻,知道自己怎么否认和说教都不会有用,索性由着他们叫了几句跑开。但内室就这么大,后有杂物,前有始作俑者,她居然无路可退。
最重要的是,不好意思看对面那双黑亮的眼眸,丢下一句“钱我放那儿”就要跑。
可张文顺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她手腕,目不转睛对着她:“我真的乐意。”
林凤音要再装傻就不像话了……当然,内心深处,她也不想装傻。其实她早就想开了,他姐劝的对,孩子总有长大离开她的一天,她不能再过上辈子那孤苦伶仃的日子,不能再直到被一口老痰噎死也无人问津。
找一个吧,就当以后做个伴儿。
她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再找可不是有情饮水饱,她得综合评估未来对象的素质。无论是个人能力、性格、家境,还是外形、为人处事,或是对鸭蛋和妙然的心,甚至是对林家人,他都是所认识男人里最靠谱的一个。
对,没有情爱,没有非谁不可的心动,他就是靠谱。
她想得非常清楚,对这个年纪的她来说,靠谱为王。
见她神色松动,张文顺心头狂喜,恨不得搂住她亲上一口,像电视剧里那样。可终究只是敢想,他不能亵渎她,即使是要亲,也得等到以后,他们真正成一家人的时候。
这一天,林凤音愣头愣脑回到家,才发现明明是要找他算账的,怎么变成答应他的追求了?这不明显的损兵折将嘛,不符合她脾气。
林大龙在院里焦急的走来走去,“姐怎么样?张大哥收下没?”
“没,但我跟他说了,他以后会注意,你也劝着爸妈,这些人情可都是我来还的。”
“对对对,我一定好好记住。”
林大龙松口气,虽然时隔九年才相处三个小时,但他就是知道,现在的姐姐是顶梁柱,听姐姐的总没错。
“呀,两点了,我得上铺子去。”
林大龙又亦步亦趋跟着姐姐,去看了看妈妈嘴里“挣大钱”的服装店,羡慕不已。那高大的落地玻璃,一尘不染的地面和茶几,还有满屋子摆放整齐的漂亮衣服,大概是他二十二年来见过最体面,最光鲜亮丽的地方。
他从没想过,他们林家人也配拥有这样的地方。
林凤音被他呆样逗笑,“行了行了,以后多的是机会看,现在先帮我把门口的地面打成水泥的。”顿了顿,“你会吗?”
大龙拍胸脯保证:“会!我帮村里打过好几次。”妈妈拿了别人东西还不出钱,他就替人做苦力还债。
说着就去丈量路面长宽,预计需要的砂石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