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音心头温暖,这是金母。如果还有机会,真想叫她一声“妈”。
随即,室内忽然凉下来,不知是人都出去了,还是怎么回事。一只冰凉的人搭上她的脉搏,顺着手臂外侧一路往上,一寸一寸仿佛藤蔓生长,渐渐缠绕到头顶,又从巅顶往后而下。
明明是陌生人碰触,她却异常舒服,有种体内毒素被一一逼尽的感觉,恨不得那手不要停下。
“此女福泽深厚,却已被鬼祟夺舍,时日无多。”
室内空气一冷,金珠咬牙问“什么意思”
所谓的白师傅,是一名颤颤巍巍的白胡子老头,穿着灰色的唐装,黑色的千层底布鞋,黑漆漆不见天日的墨镜一戴,就跟公园门口摆摊的老头儿差不多。
只见白师傅捋了捋胡须,不被他周身气场所慑,上下打量金珠,“你俩本是三生伉俪,可惜,可惜”
金母不认字,不知道他文邹邹说什么,但“时日无多”四个字却千真万确听懂了。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声问“白师傅能不能说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您放心,香油钱随您开口。”
白师傅摆摆手,“身外之物,不提也罢。”
他绕着病床走了一圈,又用桃木剑凌空挥舞百来回,没想到走路都颤巍巍需要人搀扶的老者,舞了这么多下居然脸不红气不喘,金珠原本难看至极的脸色,慢慢有了点希望。
果然,他的剑刚收起来,床上的人就动了动手指。
“诶你们看,音音的手是不是动了”
手指又动了动。
金珠确信,这次绝不是他眼花,但他看向老头儿的眼神更狐疑了,拳头紧握。“再让她动一次,不然我他妈扔了你。”
金母神色尴尬,“老二怎么说话呢,白师傅是高人。”又忙向老头儿赔礼道歉,生怕儿子得罪了他。
“无妨。”白师傅笑了笑,又按着某种阵法舞剑,三百回合下来面不改色,而林凤音的手又再次动了动。
“姐你醒了”金母和大龙一个健步就想冲过去。
“站住鬼祟未除,生人勿近。”
仿佛沙漠里跋涉多日的旅人,金珠双眼发亮,“要怎样才能除尽,请大师明说。”这都躺一个星期了快,还是第一次会动。
白师傅静静地盯着他,“很难。”
很难,那就是还有希望。
金珠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只要她不死,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请说。”
白师傅环视一周,重点在门窗处按照某种奇怪的姿势挥舞桃木剑,舞着舞着忽然脸色大变,“别动,鬼祟前任宿主就在此处。”
要是平时的金珠早嗤笑他装神弄鬼了,可现在他是真的信,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不会错过。立马屏气凝神,一眨不眨的盯着老头儿。
白师傅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上头用朱砂画着些看不懂的符号,一把贴在林凤音床头,这才挥舞起桃木剑来。
***
儿科病房里,向东阳脸色阴沉,才一周的时间,耳福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缩小。
以前比寻常孩子大得多,都说看起来像七八个月,现在不止小胳膊小腿没肉了,连身高也缩短仿佛骨头被人抽去了三分之一,更别说睁眼玩闹,惹人喜爱。
有朋友帮他从香港请了专家来,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多种几乎是不可能一夜之间得的病全都忽然集中在孩子身上,“难道就要耗在这儿吗”
梁文静眼睑颤动,不说话。
张春花为了表示对孙子的关心,没日没夜的守了几天,打着哈欠道“我瞧着像中邪,不如找个阴阳先生来看看”省得每天成千上万的医药费花出去,她心肝脾肺肾都疼。
向冬梅爱惜的摸了摸新“嫂子”送的名牌皮包,酸道“这只能说明你们跟他缘分不够,反正哥嫂你们年纪不算太大,大不了重新生一个。”
哥哥这么大一副身家,她下半辈子睡着吃都没问题,但第一顺位继承人越多,以后分到她头上的就越少“不生也没事,我大宝二宝外甥也算半个儿,以后能给你们养老。”
向东阳虽然觉着这话怪怪的不中听,但没心思跟她计较。梁文静却恨得不行,这荡妇放什么狗屁就算她不会生了,养老也轮不到那对傻子,她亲生的桦儿不知道多贴心。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打的小算盘,以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向东阳要真对他们还有点良心,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给点小恩小惠就让她忘了自个儿几斤几两,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忽然,耳福小手小脚抽动起来。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又烧抽了,忙叫医生。
可没等医生来到,耳福越抽越快,成人大拇指粗的手臂居然摸到脑袋上,把输液针头给拔了,鲜血汩汩而出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鲜红的血液,所有人惊呆了。
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大家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
梁文静却不怕,一把抱住儿子,“耳福啊,妈妈”舍不得你,可是系统的宿主只能是一个人。
她不由得想起十年前,跟向东阳离开小村庄的那天。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雨大得看不清前方的路,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却是那么烫,心是那么欢快。为了跟东阳在一起,别说私奔,就是杀人她也愿意。
所以,当巨石滚下的一瞬间,她毫不犹豫的推出身边的小伙子。
那年轻人就跟家里弟弟差不多大,浓眉大眼,听说他们念过高中,一路问东问西,眼里闪烁着的是对知识的渴求。
真令人讨厌啊。
谁让她生在一个讨厌的时代
在推下年轻人的一瞬间,她也迅速的抱住向东阳,顺着松软的土坡往下滚,从早就观察好的小路离开了村子。
可惜,她没想到的是,那年轻人居然没死,只是摔断一条腿。而就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的脑海里忽然多了一个自称是“恶妇系统”的鬼东西。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后来,在不听从系统指示受过几次惩罚后,她不得不屈服,并迅速套出解除绑定的办法为它寻找一个更合适的宿主。
在积累到足够的恶妇值后,她成功的祸水东引,通过一滴元精之血,让它寄生到林凤音身上。
虽然她们没有正面交集,姓林的小姑娘也从不知道她的存在,可梁文静就是恨啊。恨她年轻貌美,恨她能嫁给东阳,恨她能为东阳生孩子。
果然,接下来几年,她做了什么坏事,吃了什么苦头,她都一一看在眼里。仿佛天神一般,俯视着愚蠢的人类,任由她在她制造的漩涡里挣扎,求生。
可小儿的出生,打乱了她的计划。系统寄生在女人身上,是实打实的恶妇系统,寄生在男性身上,却能让宿主百病不侵,延年益寿。为了挽救孩子性命,她只能暂时收回对林凤音的惩罚。
开业那天的梁文静,被仇恨和嫉妒冲昏了头脑,只想把林凤音打入地狱,强行把系统转移到她身上,却没想到儿子的小身板怎么办
是复仇还是保住儿子
***
白师傅在病房外停了会儿,暗暗摇头,虎毒不食子。但凡这女人还有一分良心,就不该拿儿子的生命当儿戏。
反观另一个病房,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眼里的深情真是世风日下。
“真想听”白师傅再次打量那个男人,眼神里满是戏谑。
“师傅请说,只要能救我姐姐,我愿”
白师傅止住大龙的话,摇头道“你救不了。”
“为什么”大龙不信,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金母一看这架势,忙将他拉出门。
有老二在,她放心。
林凤音困在躯壳里无所事事,渐渐又增了困意,临睡前只听见有人问“你确定”
金珠说“确定”,然后她就安心的睡了。
***
梁文静知道,这是她报仇最后的机会。系统只能转换五任宿主,她是第一任,十年前的林凤音第二任,刚出生的耳福第三任,一周前的林凤音第四任,如果再把系统转移到耳福身上以后就再也不可能易主。
报仇就没法走捷径了。
忽然,她的手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拉住,气若游丝的耳福闭着眼睛,“uaua”
他还那么小,除了“嗯嗯哦哦”,就只会这声似是而非的“妈妈”。
小手晃了晃,是满满的讨好。
“妈妈,救救弟弟吧,哇”向桦也靠在她身上哀求。
梁文静心内挣扎,腿一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