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往常,众人看到戚婉柔做了刚出锅的馒头,一定会放下手里的家伙蜂拥上来抢馒头吃。
但今天,每个人都垂着头,无精打采地、拖着脚步往里走。
见到热情满满的戚小虞和戚婉柔,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房间、或者洗澡去了。
戚婉柔端着馒头一脸懵逼,戚小虞也是,尤其是看到人群末尾、叼着长烟qiang不说话时的戚风间时。
明明下午出门,大家都精神满满的,怎么到晚上就这样了
戚婉柔识趣地把馒头默默端回了厨房。
戚小虞则连忙跟上去拉住席云问,“师父怎么了是戏班出什么事了吗”
两人站在楼梯口上,席云叹一口气,“是欢喜园的老板要提高抽成。”
现在他们红月班和欢喜园的抽成是四比六,这放在北平已经非常不合理了,在北平时,戏园子要靠戏班活、靠名角招揽生意,一般四六分都是反过来,有时三七都有可能。
但他们初到上海,没站稳脚跟,就算不合理,也只能忍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要提高分成
戚小虞,“提高到多少”
“二八。”
戚小虞眼睛都瞪圆了,“他们要抽八成那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欢喜园抽掉六成,他们到手的钱已经少很多,每天唱戏所得,除了房租和日常开支,连添置新行头都不够,抽八成的话他们就要全部喝西北风了。
席云骂道,“可不是,你听过这种事吗真t太不要脸了。”
顾自珍从旁边路过,听到他俩的对话,嘲讽地哼了一声,“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就上海太平一点,新来的这个司令也不错,唱昆曲的、秦腔的、黄梅戏的、全都挤到上海来了,僧多粥少,他们能不坐地起价,用我们的血供他们吃喝玩乐”
戚小虞和席云听了,齐齐皱眉。
席云也骂,“那个欢喜园的老板真不是东西,平常对我们态度差就算了,还这么喝人血,说起来上次那个胡海兵,不也是他招来的吗”
几个人骂着发泄了一阵。
戚小虞想了想,道,“这几天我也不唱戏,我去找找其他戏院吧,看看价格怎么样。”
顾自珍拦住他,“你别去,你这么年轻,外面又水深,别人看了只会欺负你。”
又补一句,“师父会去找的。”
顾自珍是戏班的大师兄,他这么说,戚小虞便不再多言。
不过他心里总记挂着这件事,晚上想得翻了几遍身还是睡不着。
他和顾自珍住一个房间,他听到隔壁床上也是来来回回翻身的声音,估计都睡不着。
但是谁也没说话,彼此心里都知道,说了也没用,这世道,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同时也都在心里做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节衣缩食,熬过去、熬到戏园子求他们那一天就是了,虽然他们在北平红过、住过公馆,但也住过茅屋,睡过地板,吃得下苦。
之后一连几天,戚风间回来得越来越晚,但脸色并没有比前一天好,反而越来越严峻。
大家不敢说话,也不敢问,知道是情况不好,既然欢喜园敢坐地涨价,其他地方估计也一样。
于是每天晚上戏班里都静悄悄的。
戚婉柔也不敢准备夜宵了,怕浪费钱。
一时,连去荀浅那里还食盒和衣服的事,戚小虞都忘在了脑后,满心都是有没有办法帮戏班分忧。
又一天中午,戚小虞出去买报纸回来,就看到爱棠路的弄堂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庞蒂克汽车。
戚小虞认得,那是章晗开过的车。
果然,他刚看到车子,车门就打开,穿着便装的章晗就从上面跳了下来,远远地朝他招手,“戚先生,您可回来了。”
戚小虞把报纸收好,走过去,问好,“章将军好。”
章晗笑道,“您别这么叫我,您叫我章副官就行。”
“好,章副官找我有事吗”
章晗点头,“我们少司令有事,想请您过去一趟。”
“什么事”
“司令说和你们戏班有关。”
戚小虞立刻就想到最近他们在找新戏园的事。
他这几天想了很多办法,也想过去找荀浅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但他想来想去,胡海兵那种事,找荀浅帮忙也就罢了,如果这种事也去麻烦人家司令,就有点太不知分寸了。
毕竟戏班今天遇到涨价、明天遇到票卖不出去、后天遇到人聚众闹事之类的情况,太多了。
但近几天,除了这件事,戏班也没别的事情发生。
戚小虞问,“少司令具体有说是什么事吗”
章晗,“他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戚小虞略略沉吟。
章晗劝他,“你今天不去,下次少司令又要自己来找你了。”
戚小虞想,那就去听听荀浅说什么,不是什么正经事的话,就刚好和他说下次别再来随便找他了,于是上了章晗的车,“麻烦章副官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