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眼睛尖一点,在那戏台子下边多看看,起码能捡到这个数。”他比了个数,李九愈发不解,“台子下面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呢”
众人一听,笑了,“乡巴佬。”
旭儿给他解释,“一般叫好,座儿给个掌事给个喊就算好,但是那些名角儿来了,座儿不光要叫好,还会往台上扔银子。兰仙班的检场收拾台子的时候会把台上的金银拿走,那些扔在地上的他们就不捡了,算是给咱的一点恩惠。”
李九咬了口馒头,“我不懂。那倒时候满台子金银疙瘩,他们要怎么演呢,岂不是走两步就要被绊倒。”
众人又笑了。
“你当人家是三寸金莲的大家小姐,走路都做轿子吗”有人回答了他的话,“人家是打小练得功夫,莫说一点银疙瘩,就是台上放了刀子,他们也出不了什么差错儿。”
李九噢了一声,接着吃自己的饭去了。
旁边的人便接着聊了起来,“说起来花芜姬已经挺久没有来咱们园子了,上一次来好像还是九月的事。”
“那可不,人家这俩月住在简王府里呢,哪有心思来咱这里的勾栏。”
“说到底还是个婊子,谁知道在那些王府侯府里做什么呢。”
昏暗的屋子里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大笑。笑完之后才有人问,“她这回来唱的什么”
旭儿道,“听说是牡丹亭。”
“戏子的身子偏偏喜欢装小姐,婊子、真是个婊子哈哈哈哈哈。”
“你还不是得靠这些婊子养活,没有他们咱们可拿不了五两银子的月钱。”
李九听着他们说话,动作迅速地解决了晚饭。他没有插入这些汉子们的笑谈中,主动起身把碗筷收拾了。大家也不和他客气,新来的总归要多干一些活儿。
旭儿跟着他身后出去,对他笑了笑,“你别介意,咱这是下九流的地方,兄弟们白日又都累了一天,也就这会儿过过嘴瘾了。”
李九摇摇头,“我没有介意,我本也不是什么清流。”
“哈哈哈那是。”他挠了挠头,“不过你肯定是好人家出来的,我当初刚来城里的时候也不习惯,小时候被爹打怕了,总觉得说句荤话都害臊,久了就好了。”
李九咧了咧嘴,露出个腼腆的笑来。
旭儿拍拍他的肩,“得了,我得再去把前边看一遍,你洗好碗就歇了吧,明天可有得忙了。”
“好。”
李九目送他进了前台,接着自己也回了茶园给他安排的屋子里。
原本是两人一间的屋子,因为他刚来,占了个大便宜,得以领到一个单独的小房间,不大,刚刚摆了张木板床、放了个柜子和一张桌子。
他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门,打了盆水,站在桌前的方寸地方洗脸。
擦完脸之后,李九俯身,在镜子前来来回回端详了几遍自己的脸,修长的手指从自己的鬓角抚至下颚,仿佛爱美的小姑娘一般。
那张憨厚的脸此时没有表情,让身高八尺的汉子显得有些可怕。
他忽然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匣子,用床底的钥匙打开以后,就见匣子里藏着两只炭笔、两盒脂粉、两支细长的刷子还有一个瓷瓶,倒像是姑娘家的妆奁。
李九打开了其中的一盒脂粉,执起刷子沾了沾粉末,接着整个人都贴在了镜子面前,用细刷仔细地在左侧的鬓角上来回轻扫。
那里的皮肤颜色极不正常,在和鬓发接壤的地方,有一块偏白色的皮肤,和他那身褐皮显得格格不入。李九娴熟地将白色遮去,于是整张脸又恢复了统一的色调。
他将刷子搁下,拔开了瓷瓶的盖子,用另一只刷子沾了里面的药水,涂抹上了刚刚粉饰过的鬓角。
过了一会儿等药水干后,他再伸手去搓鬓角上的脂粉,什么都没搓下来,跟普通的皮肤一般无二。
做完这一切,李九把东西收拾好,放了回去,又对着镜子盯了一会儿自己的脸,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口结实的白牙。
镜子里便又显出了那个老实本分的李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看文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