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花教的娱乐中,小聚无数,大会屈指可数,也只有除夕年宴这样一年一度的大宴才能同时见到九堂的高层和护法教主。
凌九头一回参加,一路目视前方,规矩地跟在堂主身后。
教主殿内张灯结彩,两旁各摆一列矮桌,前头坐护法,后头是各堂头目。
凌九随两位哥哥在坐垫上跪坐下来,忽地感受到了不远处一道尖锐的视线。
凌九五感敏锐,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他抬眸朝那个方向望去,见打量自己的是个和他同龄的青年,容貌俊美,就是眼神有些阴鸷冰冷。
“哦,九堂的小厉。”副堂主注意到了这边,歪了歪头跟凌九介绍,“他很被看好的,除了九堂里的一个银字辈,其余弟子都被他打趴下了。最关键”他凑到凌九耳旁,“他今年被教主叫去过三次,最后一次回来时教主还赏了他很多宝贝,说不定能打破三夜的记录。”
“九堂的小丽”凌九疑惑,为什么看起来很有气势的一个汉子要叫这个名字。
不过想到三哥也能被叫做小莲,凌九就释然了。
既然是九堂的人,凌九便明白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那么不善。
入选银花堂的名额或许本该是小丽的,结果被自己抢夺了去,他自然会不满。
年宴每堂只有三个名额,通常都是堂主、副堂主再加一个银花堂的成员,可九堂堂主竟然能带他参加年宴,可见小丽确实很得重视。
副堂主也发现了小丽不善的眼神,他皱眉噫了一声,“这小子看起来好毒啊。”他拍了拍凌九的肩,“你小心一点啊,知不知道这个小厉是怎么被教主选中的”
“属下不知。”
“他可会拍马屁了,在房间里挂满了教主的画像,年初的时候还躲在花园里,捡教主扔掉的手帕回去。后来教主出来游园,就瞅见这小子在亭子里画画,走过去一瞧,呵好家伙,搁那儿画教主呢,边画还边脸红,一大老爷们搁那儿脸红,恶心死人了。”
凌九耳朵一烫,他对着花芜姬也经常脸红。
副堂主满脸嫌弃,“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又没见过教主还画她,那能画出个啥嘞还正好让教主碰见了,那可不是故意的么。九堂那群奸细,就是喜欢下这种功夫。”
“总之你小心一些,教主好像还蛮喜欢他的,别让他逮到机会在教主面前说你坏话。”副堂主提醒道。
“不必管他。”三堂主正襟危坐,“咱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凌九应了一声是,再望过去时,小丽已经收回了目光,在同自家堂主说话。
凌九心中有些感慨,今日到场的几乎是凌花教内最顶尖的高手们,自己能有幸和他们共处一室,一定要抓紧机会多加学习。
凌九清楚自己的斤两,他需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只是侥幸能坐在这里而已,并不代表他有多强。
三堂一行人入场后坐了两刻多钟,才听到一声“教主到”
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起身,收敛气息,低头致意。
听不到脚步,也探不到呼吸,只是几息之后上方传来了一声酥软甘醇的女音,“坐。”
凌九坐下前往九堂瞥了一眼。
他看见小丽听到那声音后脸上泛起了红晕,原本冷漠阴沉的眼也亮了起来,正拼命用余光往上方窥探。
九堂的伪装术天下无敌,他要不是如二哥所言,伪装得太好,要不就是真的爱慕教主。
凌九跪坐在垫子上,就他的判断,小丽偏向第二种。
不过他也跟着看了眼上方的教主,今日的教主确实很耀眼,那身绯红金线刺梅的衣裳在灯火之下熠熠生辉,上面的梅花折射出夺目的金色光芒,同她头上的赤金玛瑙面头交相辉映。
女子半露的肩上覆着红蓝的凌花花绣,原本莽气十足的花绣在她身上并不显得可怖,反倒营造出一股妖艳的美感。
凌花教教徒大多不识教主的面孔,可是那半张白银点梅的面具全教皆知。
虽然教主一直戴着半张面具,可依旧能看出是个美人。
更何况声音也很诱人。
凌九想花芜姬了,他好几天没听见花芜姬叫自己九郎了。
三护法回了凌花教,不知道芜姬一个人要怎么过年,也许是和兰仙班的人过,也许一个人孤零零地吃两碗饺子便歇了。
凌九想了下女子面前残灯一盏、饺子二碗的场景,倏地心脏酸楚了起来。
若不是这次实在匆忙,他真该带着芜姬一起过年的。
以后还是要多陪陪她,她一个卖艺的孤女,举目无亲,实在可怜。
花芜姬坐在上面,余光时不时往凌九身上瞟,就见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忽地低头轻叹,片刻又蹙眉抿唇。
宛如李清照填词。
她大概猜到了凌九心中所想,这点大大地取悦了花芜姬,她执着的紫檀扇缓缓合拢了,唇角露出了愉悦的笑意。
比起什么海誓山盟,这样无言的举动更讨花芜姬的欢心。
凌九想了一会儿孤苦无依的花芜姬,随后又感受到了那股尖锐的视线。
一抬头,又是小丽。
不知是不是凌九的错觉,他感觉这回小丽的眼神何止是冰冷,简直是冷得炙热,仿佛他对小丽有夺妻之仇,那目光里皆是滔天的怒意。
厉琰非确实快要气得真气乱窜了。
前一日堂主告诉他三堂耍了阴招、导致他无法进入银花堂时,他尚且沉下了气,“无妨,属下可以等明年。”
嘴上如此说着,可他心里多少是有不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