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琴一连三天没见到沈奚,她身上没有药具,这四周也没什么书籍,无聊得紧。她提过要去见沈奚,可欢月不愿意带她出去。
“你若是不愿意,那我自己去见他。”白琴抚着眼前的白绸,“我虽然是个瞎子,但嘴巴还没哑,一路遇人问过去便是。”
欢月不忍,告诉了她实情,“姑娘,只怕你还未遇见人就得迷了方向。”
“此话何意”
“你也闻见了,外头那么大的一片梅林,常人只以为是好看,其实内有玄机,我这个有眼睛的人若非被三护法带着走了两遍,否则也是进出不得。”
那并不是简单的林子,里头设了阵法,专门困人。
白琴扶额。她的耳力尚可,寻常的打斗和阵法都奈何她不得,活物靠近,会有脚步声和呼吸声;机关暗器也会有凌厉的风声,但是梅树这样的死物,她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出来,没法判断方位。
这倒像是专门用来囚困自己的地方,奚儿他还真是用心了。
出不去,在房中无所事事了许多日子,白琴有些着急,自己若是再不往外面报个平安,舒然和坤珽宗恐怕都要坐不住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思前想后,打算自尽。
“姑娘姑娘你做什么”欢月尖叫着,扑过去抱白琴的腿,她踩在椅子上,正往房梁上抛白绫。
“沈奚若是不放我出去,我就永远留在这里。”白琴把白绫打了个结,作势要探头进去。
“不要不要”欢月抱着她,不让她踢凳子,“我这就去叫三护法,姑娘你等等,他一会儿就来”
“真的”白琴低头问。
“真的真的。”欢月一身冷汗,忙不迭是地点头,“您先下来。”
“他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下来。”白琴抓着白绫不放手。
“那您等着,我去去就回。”欢月连忙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不好了姑娘要寻死了快来人啊”
白琴手指缩紧,有了点不好意思。倒也不必这般大张旗鼓。
这个法子简单粗暴,但十分有效,不过半刻钟,房门就被沈奚踢开,伴随着他恼怒的声音,“白琴你耍什么花招”
他大步走进,待看见房中一凳一人一白绫后,呼吸一滞,抄起桌上茶盏的盖子飞向白绫,将其割碎。
白琴感受到手里的白绫垂落下来,她站在凳子上,沈奚站在月门口,两人相视无言,陷入了极静。
赶来的欢月停在门口,她看着这诡异的气氛,犹豫自己该不该离开,可三护法的状态又着实令她担心。
少年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可双拳握得死紧,将心绪压抑至极。
“要走就走。”沈奚开口,声音喑哑冷淡,“别脏了我的地。”
白琴冲他招手,沈奚没动,她又招手,唤道,“过来。”
沈奚看了她半晌,抿唇皱眉,良久才不情愿地走过去,“作甚”
刚一靠近,他便被女子搂入怀里。白琴站在凳子上,高出了他许多,这样一搂,沈奚正好埋在她腹中,头顶一片温软。
那是
他睁大了眼睛,喉结艰难滚动。
“放开我。”他喊了一句,可连手指都没动一根,毫无挣脱之意。
白琴轻笑,摸了摸少年的后脑,开口,“让我给宗里去封信,免得他们担心,也找你的麻烦。”
“何必那么麻烦,”沈奚哼了声,“我让人送你回去就是。”
“奚儿”白琴叹息。
沈奚被她抱着,闻到了时隔六年的药香气,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鼻尖一酸。
师姐
像是游子归家,在外时独自一人时,什么都毫不在乎,可当被母亲问及时,在外受的所有委屈便数倍地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被爱慕着的师姐反刺一刀,苟延残喘了六年,在泥泞之中,沈奚有无数次都在想,他为什么要逃,索性回去让师姐取血。她又不是想要自己的命,这些年的恩情换他身上一点血又有何不可。没有师姐,恐怕他早就死在了外门弟子的欺凌之下。
莫说是他,只要医仙开口,外头有的是人愿意为她献上血肉。
沈奚想家,想回到过去练剑、捣药为师姐读书的日子。
但他到底还是压下了这份冲动,被倔强的傲骨趁着,踽踽独行了一日又一日。
到如今,被白琴抱在怀里,那身钢筋铁骨软了下去,他甚至希望能回到从前、回到可以抱着师姐哭诉委屈的年纪里。
“又没不许你写信,不必惺惺作态,松开你的手。”可是沈奚长大了,他永远没法回到幼年,现在的他浑身冒刺,招人讨厌。
肩上一重,白琴撑着他的肩膀从凳子上下来,如他所言,松开了他,“好,我说你写。”
清灵的药香散去,沈奚一怔,短暂的失落后,强烈地不满升了起来。
他都没挣扎,又不是真的不想被抱。
白琴看不见他的神情,兀自走到桌前,等着他替自己书写。沈奚看着她怡然自得的表情,又看了看已经无人的面前,心里横竖不爽利。
叫松手就松手了,推脱几句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