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几步,望着那个被容洵的刀刃抵在墙上,却仍从嘴里止不住发出咯咯笑声的女子,轻颦眉尖,“傅三娘”
若不是她曾经见过她,定然不会认出这个衣裳凌乱,乌发散落,神情几近痴呆的女子,会是傅三娘。
容洵垂眸,似乎也看出了这人没什么攻击性,不过手上的匕首仍没有挪开。
傅三娘之前在宴会上时还是花枝招展,言笑晏晏的,怎么如今却像成了个傻子
傅三娘笑着,眼中焦距涣散,仿佛只是在重复着“笑”这个动作,连声音都有些哑了。
忽然她抬头望向燕潮见,像看不见横在自己面前的刀刃,就要起身扑向她。
容洵眸光一冷,匕首转了个弯,用刀背将她重击在了墙上,痛得傅三娘发出了道闷声。
“别以为我不会打女人。”他的声音冷戾。
可傅三娘却像失了理智,痛归痛,仍要支起脑袋,冲燕潮见口齿不清地笑“傅四,傅四”
傅四
“傅四娘怎么了你知道什么”她的手不由攥紧了。
傅三娘没理她,仍旧喃喃念道“杏花树,杏花树,傅四说过的,杏花树”
杏花树
燕潮见颦起眉,脑中像走马灯,蓦然响起了傅四娘的声音。
“因为,我如今忽然又有了一样想要努力去做好的事情。所以,是时候和它说再见了。”
“若那件事真能做好,到了那时,我会将珍贵到足以能替代它的东西再埋进这颗树下。等我要离开傅家的时候,再带公主来这儿。”
杏花树
燕潮见微提裙摆,回身朝院门跑去,身后容洵忙收刀跟上她。
难怪难怪她那日说的那话听起来那么奇怪。
原来她早就
燕潮见咬紧牙,泪水险些溢出了眼眶,她跑进傅四娘的院子,和那日一样,很荒凉,没有半个人在。
院子边,挨着矮墙有一棵杏花树,枝丫上的花苞不少已经绽开了。
她没有心情去看,几近慌乱地扑在树根处,她之前一直在想,傅四娘到底是自杀还是被人害的,她不愿相信是前者。
可一旦回忆起那日傅四娘对自己说的话,燕潮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会自尽,一定是因为她拿到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不能再落回二皇子手里,所以她选择了用死去守住那个东西。
这就是,她说的,想自己一个人去做好的事。
这就是,她说的,公主,再等等我吧。
泪珠一滴一滴砸落在草地上,望着那块泥土被撬出后又埋回去的痕迹,她不用看也知道,这下边一定埋着傅四娘拼死也要守住的东西。
她伸出手要去拨,从旁伸过来一把匕首,刀柄对着她,“你手上有伤。”
燕潮见微怔地注视着匕首,随后摇头“这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吗怎么能用来刨土。”
“以前的确是很重要。”因为没了它,就等于没了命,他说,“但现在不是了。”
没了匕首,他不会没命,但若是你
容洵抬眼看着燕潮见瑰丽的面容,就算在哭泣,也很美,但她果然不适合这样的表情。
他道“这下边埋着的东西,或许和那个,”他本想说那个病歪歪的小白脸,但话到嘴边还是成了“和青鱼的身世有关。”
燕潮见颦眉,“他不是二皇子捡来的乞儿”
“表面上是这样。”容洵道,“我知道的不多,但他的身世定然不简单。也许,和二皇子为何这些年能忽然起势有很大关系。”
换句话说,青鱼或许能成为掰倒二皇子的关键。
傅四娘就是为了拿到这个,才会选择和二皇子苦苦纠缠。
燕潮见心底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起来,很痛,容洵见她没有动,便自顾自地开始用刀刃拨开泥土。
院子里静静的,只闻刀锋的金属声,片刻,容洵的动作停下来,在二人身前,小小的土坑里,放着一个精巧的梨花木匣子。
燕潮见将它拿出来,轻轻掰开了锁头,一股淡淡的熏香自匣中飘出来,是傅四娘最喜欢用的香料。
在匣中果然躺着一张四方绢纸,已有些泛黄了。
“这就是”她喃喃了声。
可就在这句话落下去的瞬间,旁边容洵忽然执起刀,刀锋斩破了空气,嗖的一声惊响,金属与金属相撞在一起,滋滋的冒出了火花。
那原本朝着燕潮见袭去的刀被容洵挡开,那人笑了下“不愧是我的弟弟,这样都能被你拦下。”
容理借力悠悠往后跃开几步,手中短剑翻了个花,笑得好像方才偷袭的人不是他似的。而他的左手指间处,夹着一张绢纸,竟是不知何时从匣中顺走的。
容洵的眸光冰冷下来。
好一招声东击西。
“瞪我我也不会把这张纸还给你的。”容理偏头看了眼被容洵护在身后的燕潮见,她的神情沉沉,他不以为然,还痞气十足地吹了个口哨“公主,你若想要回这张绢纸,那就不要回宫,乖乖在皇都里找个地方等我。”
他眼梢微挑,含着几分恣意,“我会去见你的。”
这话说罢,他又闪身躲开容洵朝他掷去的刀刃,一跃上了矮墙,还冲他挥挥手,眸光却很冷,“容洵,看来药果然对你没用了。不过没事,我也会再来找你的。”
随后轻飘飘往后一倒,自墙边消失了踪影。
容洵没有去追,他不能留燕潮见一个人,连滚落进角落的刀都不管了,垂眸冲她低道“抱歉”
燕潮见道“为什么要道歉”她似乎没有很慌乱。
“没能察觉被他跟踪。”是在皇都的日子过得太好,他松懈了。
燕潮见却摇头,“你听见了吗刚才他说,若想要回那张绢纸,就等着他再来见我。”她道,“看来他对我是有所求的,既然还有做买卖的余地,那就不算太糟。”
而且,她暗暗看容洵一眼,她想知道容洵,容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既然容洵不愿说,那容理说不定会告诉她。
容洵没说话,他脑中全是方才容理看向自己时,那个满带寒意的眼神。
他单膝跪在地上,咂舌,用手揉了揉眉心,燕潮见看在眼里,轻轻地用十指拢住了他的手,“容洵,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闻言微抬起眼,还是那么漂亮澄澈却又有些脆弱的眸。他那么强大,可容家对他来说,却始终是笼罩在心头,挥散不开的那抹黑暗。
她注视他,低低地问“你选了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