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没有什么时候是开心的,起码齐玉从没见他笑过。所以她才想,他的过去也许很不好。
唯一看见他露出不同神色时,是他提起那个她的时候。
她那时只觉得惊奇,原来像他这么冰冷又狠厉的人,也会有心念之人。
可到了如今,回想起那时,心底就蔓延起了苦涩,这是齐玉从未有过的感觉。
所以她才很想看看,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他说出那句“她掌控着我的身体”,才能让他露出那样柔软的神情。
她本以为,自己只要努力,或许也能做到的。
齐玉颤颤唇瓣,脸色却一点一点沉下来。
容洵脑中跟齐玉想的却完全是两回事。
他思考时周围的声音很难入他的耳,齐玉之前说了什么,容洵半句也没听进去。
他在想,若那银甲卫就是亲卫军,搞不好是公主派来的人。她要找自己,也只能去向燕景笙借兵。
那,她来了吗
容洵很希望她能来,但又觉得不现实。如今这般境地,她也许走不开,也不能离开二皇子的宅邸。
想到此处,垂垂眸,心底那点窜起来的热意生生冷却了下去。
“一会儿那银甲卫若回来,你让你弟把人放进来。”他道。
自己如今不好四处探查,燕景笙的人若是在,倒是省了他一番功夫。就算她不在,他也得替她做些事。
可齐玉却没答话。
她站在他跟前,脸色沉沉的叫人看不真切,只是哑着声音问“你是不是从没正眼看过我”
这话说得古怪,容洵皱眉,不解其意,却听齐玉说完这话,兀然举手握紧成拳,竟是直接往他手中的小石子上撞过来,整个半身压在他手上,趁他来不及掀开她,她一拳锤在了他锁骨的那处伤口上。
容洵眯眯眼,眸中闪出了寒光,几乎是下一秒,他另一只手就已出拳,直直将她震了出去,这几乎是一种本能。齐玉一个闷声被推倒在地上,他的力气很大,她痛得咳嗽了好几声。
几乎是同时的,容洵手上被磨得无比尖锐的石子已倏地横在了她脖颈上,他不知何时下的床,没发出半点声响,宛如鬼魅。
他冷道“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齐玉有没有杀意,他分得清楚,刚才的那一下并没有,否则他会二话不说杀了她。
齐玉双眼涨红了,直挺挺地看着容洵,声音却在打颤,“那些人不是来追杀你的是不是他们是来带你走的是不是”
她不能让他走,只能让他受点伤,这样她才有借口让他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
她见容洵没有答话,壮着胆子想要伸手去揪他的衣角,外头却蓦地传来齐涣仓皇的声音,“你们、你们站住,我说了不能进去哎,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紧接着是一道快而轻的脚步声响彻在廊下,容洵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身形顿了顿,手一松,石子砸落到了地上,他仿若未觉,缓缓抬起脸看向门扉处,原本还沉沉的眸中泛起了点点微光。
齐玉不知他为何一下子变了神情,心底生出丝不好的预感,也跟着他看向门外。
入眼的,是门外的人跨过门槛时,从暗红斗篷下微微露出的一只湘色水仙缎面绣鞋,在往上,是被掩在兜帽下,若隐若现的朱唇,白净的下颌。
她似乎能感受到身旁的容洵背脊兀然僵直了一下。
然后那个女子看见了他,挑起唇角笑了笑,伸手将兜帽摘下来,露出了一张容颜瑰丽的脸,浑身上下都是令齐玉不禁想要挪开视线的摄人贵气。
那女子看着容洵,轻叹“让我好找。”声音清越动听。
齐玉呆呆怔怔的,脑中空白,可某种直觉还是自她心底窜了出来这个女子或许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她。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容洵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
明明之前那般戒备旁人,明明不许自己靠近一步的他,此刻那些深重的戒备和敌意却在那个女子面前兀然消失了,他双臂一展,抱住她,头埋进她的肩膀,好半天,才低低地说了句“我以为你不会来。”
那女子笑了声,笑声像银铃一样好听,她没推开他,也没回抱他,只是伸手轻轻在他头上拍了拍,“你说不见就不见,我当然得来骂你了。”
容洵埋着头,蹭蹭她的肩膀,像是在撒娇,声音低低的,“别骂我,我知道错了。”
齐玉怔怔望着这一幕,手撑在石砖地面上,彻骨的冰冷涌上来扩散至四肢,后知后觉的,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揪起来了一样,有些难受和苦涩。
她几乎找不到别的词去形容面前这个女子,她很美,却不仅仅只是美。
难怪难怪可以成为他心心念念着的人。
齐玉从没见过容洵这副模样。
他不会容自己靠近他一步,却会主动去拥住那个女子。
他对自己冷脸相向,充满戒备,对那个女子却会毫无防备,声音里只有低低的柔软。
他从没有正眼看过她,她以为,是因为他受着伤,所以才对周遭存有戒心。可原来不是的,他没看过她,只是因为他的眼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
他浑身的尖刺,只会为一个人收起。那个人,早就不会是自己了。
齐玉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咽喉中在颤抖,是因为悔恨,还有不甘。
是啊她怎么可能比得上这样的人。
她和她,是天差地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