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只是富,还不足以让名声响彻皇都。
有关薛家最叫人津津乐道的,是薛家很多年前就没了男当家,唯一的郎君又下落不明,这些年的繁荣家业全是靠家中主母和老太太两个人女人打下来的。
女子能掌住这么大的一个家,又能把名下产业打理得顺顺条条,实在不是易事。
所以薛家这个名号一出,燕潮见就明白了,二皇子为什么要把青鱼隐蔽地关在这座宅邸里,为什么能有这么多银钱,“二皇子绑了青鱼威胁薛家供给他银钱”
只有这个可能了。
她皱眉,“可青鱼不是他年前才捡回府的”
容洵淡道“那只是表面的说辞。在来这宅邸之前,青鱼被从江南千里迢迢地运回皇都,为了掩人耳目又在京郊地下被关了五六年。”
这些事情,青鱼从未提及过。
难怪他那么怕人,行事处处谨小慎微,都是有缘由的。燕潮见没法想象他从前经历过什么。
容洵瞟了眼燕潮见沉沉的面色,拿了帕子替她擦拭水珠,继续道“薛家只有这一个独苗,否则也不会受二皇子威胁这么多年,二皇子自己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可薛家这条财路还是断了,为什么”
为什么
燕潮见想了想,倏地抬眼,与容洵四目相视,他眸中卷着笑意,眼底如墨,深不可测,“这就是容理想让公主去查的事了。”
否则他绝不会夺了绢纸又还给他们。这番举动的目的,过于显而易见。
而容理的意思基本就是容家的意思,也就是圣人的意思。
难怪圣人没有追究公主出宫的事,他是要公主去查这个薛家。
因为圣人知道青鱼,也知道公主如今身在何处,更知道二皇子这些年和薛家的关系。
或许是薛家的财力已足以撼动国土,圣人是想拔了这根刺,还是想日后为太子铺路,不管是什么,这都代表着,圣人打算动一动薛家了。
至于别的,容洵猜,等容理的伤好了,容家就会让他即刻来活捉自己回去吧,用他们最擅长的药。
这事也不知公主有没有察觉,但不管如何,他是不会告诉她的。
容洵想着,微微垂下了眼帘。
翌日清晨,燕潮见换了衣裳,径自去了书斋。
如她所料,青鱼正在书斋里。他一般起得很早,不是在书斋便是在厨房。
青鱼一身月白襕袍,跪坐在书斋一旁静静执笔画画,离那张属于二皇子的桌案始终很远。
燕潮见凑近,看见宣纸上绘的是江南风景,杨柳荷花,亭台池阁。
她问“这是你的故乡”
青鱼没料到耳边忽然有声音响起,手一抖,好在没像上回那样直直把墨迹怼到宣纸上。
他眨眨眼侧过头,“公主怎么来了”末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添上一句“我还没画完”
青鱼似乎不大爱提起自己的从前,但他没否认,也就是肯定了。
上回他仅凭一眼就将人的脸绘了下来,就算被拐走多年,记得家乡景色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燕潮见一提裙摆,跪坐到他身边,歪着脑袋看,“说来我还从没去过江南。”
江南水乡,定然风光无限。
青鱼想起的却不是故乡景色,他垂垂眸,想的是就算燕潮见贵为公主,也离不开那座深宫。
他心头一揪,回眸看向她,轻声问“公主想去吗”
燕潮见不答反问,“青鱼呢青鱼想去吗”她注视着那副画,看得格外认真。
青鱼默了默,摇头,“不想。”
他不再会说,只要公主想,青鱼就想这类话了,燕潮见弯弯眉眼,对他不想的回答也不意外“为什么”
青鱼低道“分明公主只能孤单地待在皇都里,我又怎么能自己去江南呢。”
她昨日说,她不孤独,因为她的身边有很多人。
而那些人里,也包括了他。
他那时很高兴,可也有几分难过。就算她如今不再孤独,她的过往也不会因此消散。
他不管别人如何,去也好,留也罢,他早就想好了,绝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就算自己的力量多么微不足道。
燕潮见许是没想到青鱼不愿去江南是因为这个缘由,她顿了顿,才从嗓子里低低发出了几声笑音,食指在已经干掉的墨迹上轻轻一点,“那若是和我一起,你愿意去江南吗”
青鱼执笔的手一滞,缓缓眨了眨眼,像是没能及时理解出这句话的意思,“公主说什么”
燕潮见迎着他的视线,又重复了一遍“你想回家去看看吗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