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尔,洞房花烛,云非没想到,她与皇帝的初次见面,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如果她说,这钗子只是拿在手上玩玩的,他会信吗云非僵坐着,不知该就手把钗子扔了,还是该自己摸索着,再插回头上去
皇帝几个大步就到了跟前,随手将她捏着的发钗接了过去,将锋利的一头握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用另一端挑开了盖头。
他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云非只垂眸看见他执着发钗文雅修长的手。
他全然没有一个新郎倌掀盖头时应有的欣喜、紧张和庄重,似乎只是饿了拿起筷子,要写字时抓起毛笔那般随意。
他把发钗连着盖头放在一边,自己在她身边坐下来。云非感觉到旁边的床榻微微陷了陷,便有几个宫人依次端着些托盘鱼贯而入。
按照周国的规矩,帝后此时要吃子孙饽饽、长寿面,再饮交杯酒。饮交杯酒时,云非终得以与皇帝对面相视,这一眼,便让她愣在了原地。
她对周国皇帝一直所知甚少,只知道他少年登基便能震慑四海。在原主的印象里,别国皇帝皆是暴君,自然是再没有谁能比得过李瑾温文多情。
眼前人很年轻,只比李瑾略长几岁,他是古装打扮,可眼角眉梢却极似上个世界的明萧。尤其是眸底一抹化不开的寒意,幽深难测,让云非想起了那一世的初遇。
厉子羡和明萧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他还有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他是否还认得她这是人为还是巧合,他们之间是债还是缘,竟然会在这个世界里重逢
直到龙凤碧玉杯被人撤下,皇帝贴身的大太监禧禄最后一个出去,回身轻轻地带好了门,殿内空荡荡只剩下一对新人。
厉子羡淡淡地问了句“皇后还打算盯着朕,瞧到什么时候”
云非回了神,见他十分自然地向两侧抬了手臂,对她说道“替朕宽衣。”
云非站着没动。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戚戚切切地欠身“皇上恕罪。臣妾今日突闻家中噩耗,悲痛难抑,恐无心力服侍皇上。”
皇上还抬着手臂站在那儿,看着她没动。云非慌忙又加了几句“皇上别问是谁告诉臣妾这消息的,臣妾不会说。况且,家中出了这样大的事,臣妾理当知道。”
说着,那声音已然委屈得带了哭腔。
厉子羡总算是落下手臂,走到她跟前,托着她精巧的下巴,抬起娇艳的脸,垂眸看了看她微红的眼睛。“朕不过叫你宽衣罢了,并没叫你做别的,朕知道你不愿。”
云非有些意外,他会这样说。
“总不能叫朕穿着这身繁冗的锦袍坐上一夜吧朕倒还好,皇后头上的凤冠珠饰,不觉得沉么”
当然觉得沉,云非的脖子都僵硬了。可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她听余嬷嬷说了皇帝不碰女人,之后,她又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下,不仅如此,淑妃、宜妃她们入宫入府的头一晚,皇帝都根本没在屋里留宿。
云非刚才那样拒绝他了,还哭了,皇帝应该扫兴,应该会马上拍屁股走人才对啊。
“皇上今晚,要在这儿留宿吗”若是要走,等他走了她好卸妆睡觉。
“原来皇后是打算把朕撵出去”厉子羡脸色不大好,他寒声道,“朕的皇后,果然与众不同”
“”应该谢谢皇上夸奖吗
“皇后怕是弄错了,这霞光殿可是朕的寝殿,要走也不是朕走。太后发了话,今儿晚上咱俩谁也不能离开。”
云非有点窘迫,怎么忘了,今晚的洞房那是人家的主场。
厉子羡凑近来,笑不达眼底“还有,论祖制,帝后大婚朕得陪着皇后三个晚上。”
云非也只得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臣妾为皇上宽衣,皇上今日累了,早些歇息。”
她硬着头皮贴上去,解他的外袍和腰带,今日大婚不仅皇后身上的饰物品类繁多,皇帝腰上系的东西也不少。
厉子羡由着她埋在胸前低着头笨手笨脚地解了好半天,他冷着脸,闻到她浅浅的发香。
她把玉佩腰带一并解下来,猛然抬头,“哎哟”了一声。头上金簪凤尾的流苏挂在他上身的盘扣上了,扯得头皮疼。
她低着头,拿手去摸,底下的表情龇牙咧嘴。就说古代人这些头饰不靠谱,蹦蹦跳跳不方便,现在还让人出丑了吧
厉子羡叹口气,伸手把人搂回来,让她别扯着。他自己低头把盘扣上绞着的东西拆下来,看见皇后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疼的,眼眶晶莹像包着一汪春水。
他干脆好人做到底,按着她坐下,俩人一起动手,很快把她头上繁重的凤冠珠钗全都卸了下来。云非也脱了外袍,青丝如水般倾泻在她单薄的后背,整个人都看起来有种温柔的错觉。